“满宠用兵,确有名将之风。临危不乱,调遣有度。”赵云沉声道,“我军虽破城而入,然巷战非我所长,敌据地利,急切难下。”
陆逊目光锐利:“牧州,此时当投入预备队,直捣黄龙!逊愿亲率最后五千精锐,从缺口入城,不攻两翼,直取州衙!只要拿下满宠、曹真,或焚其旗鼓,魏军必溃!”
赵云略一沉吟,决然道:“好!伯言小心。我在此坐镇,调集所有弓弩、抛石机,轰击城内魏军集结区域,为你掩护!再传令文聘,水军全力佯攻南门、东门,不得有误!”
“诺!”陆逊拱手,转身下台,点齐早已待命的五千生力军——其中包含一千无当飞军(蜀军山地精锐,现归联军指挥),亲自率队,冲向那道仍在冒烟的城墙缺口!
当陆逊的青衫身影出现在缺口处,亲自擎旗冲锋时,联军士气大振!
“陆都督亲临!杀啊!”
陆逊的五千生力军,如同一把尖刀,避开正面胶着的街巷战场,沿着一条相对僻静的巷道,直插宛城心脏。
这支军队以无当飞军为先锋,这些来自南中的勇士擅长山地巷战,身手敏捷,攀墙越屋如履平地。他们不断从屋顶、墙头发起袭击,清除沿途的魏军哨卡和伏兵,为大部队开路。
满宠很快发现了这支直扑州衙的奇兵,心中大骇。他深知,一旦指挥中枢被端,全军必然崩溃。但此时他正被李盛死死缠住,脱身不得。曹真也在前线指挥阻击冯习残部。
“快!派人拦住那支青旗军队!”满宠对亲兵吼道,“告诉曹少将军,不惜一切代价,回援州衙!”
然而,陆逊的速度太快了。无当飞军已经清理了州衙外围的最后一道防线,与守卫州衙的三百魏军精锐交上了手。
州衙内,一些文吏、参军已慌作一团,开始焚烧文书,准备逃跑。
“顶住!大将军援军将至!谁敢退后,立斩!”留守州衙的参军声嘶力竭,但效果有限。
陆逊已至州衙大门外。他冷静观察战局,下令:“弓弩手压制墙头!刀盾手撞门!飞军从两侧院墙翻入,内外夹击!”
轰!轰!包铁木门在撞木的冲击下颤抖。墙头魏军弓手被联军弓弩压制,不断有人中箭坠落。数名无当飞军借助飞爪,迅捷地翻上墙头,与守军展开白刃战。
就在州衙即将被攻破的千钧一发之际,东门方向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紧接着,一名浑身是血的斥候连滚爬爬冲到陆逊面前:“都督!东门……东门守军突然大开城门,放进来一支骑兵!看旗号……是、是司马师的旗号!”
陆逊脸色猛变:“不可能!陈镇西不是钉住了司马师吗?”
话音未落,东面街道上已传来密集的马蹄声!一支约千人的魏军骑兵,挥舞着长矛马刀,狂飙突进,沿途仓促组建防线的联军步兵被冲得七零八落!为首一将,年轻悍勇,正是司马师!
原来,陈砥昨夜袭营虽胜,但司马师败退后,并未完全龟缩。他判断联军主力集中于宛城,编县必然空虚,竟冒险留下半数兵力虚守营寨,自率一千最精锐的骑兵,趁夜色从偏僻小路绕过编县监视范围,北上直趋宛城!他本就擅骑,这一路狂奔,竟赶在司马懿先锋之前,于最关键时刻突入宛城!
“是司马子元!援军到了!援军到了!”州衙内外的魏军绝处逢生,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本已濒临崩溃的士气瞬间逆转!
司马师骑兵的目标非常明确——直扑州衙,解救满宠、曹真!他们沿着主街狂冲,试图截断陆逊的后路!
陆逊面临绝境:前有州衙未下,后有骑兵突击,麾下多是步兵,在巷战中难以抵挡骑兵冲锋。
“结圆阵!长矛向外!弓弩手居中!”陆逊临危不乱,厉声下令。五千联军迅速收缩,在州衙前的广场上结成密集防御阵型。
司马师骑兵转瞬即至!铁蹄践踏青石板路,发出恐怖的轰鸣。骑兵借着冲势,狠狠撞入联军圆阵侧翼!
噗嗤!咔嚓!长矛折断、盾牌碎裂、人体被撞飞的声响不绝于耳。联军阵型被撕开一个口子,骑兵突入,刀光闪处,血肉横飞!
陆逊位于阵中,亲兵死死护住他。他眼睁睁看着麾下儿郎在铁蹄下被屠戮,心如刀绞,却知此时绝不能退,一退便是全军溃败。
“稳住!刺马腹!砍马腿!”陆逊的声音依旧冷静,传遍战场。
联军士卒悍勇,虽遭重创,仍死战不退。长矛手拼命捅刺马匹,刀斧手滚地砍剁马腿。不断有战马悲鸣倒下,骑兵坠地,随即被乱刀分尸。但骑兵的冲击力实在太强,联军圆阵被压迫得不断变形,伤亡急剧增加。
更糟的是,城内其他魏军见援兵突入,士气大振,开始向州衙方向反扑。满宠、曹真也奋力杀退当面之敌,向核心战场靠拢。联军陷入内外夹击的危局!
远处高台上,赵云看到了东门突入的骑兵和州衙前危急的战况。他猛地握紧长枪,对身边仅存的数百亲卫道:“随我入城!”
“牧州不可!”参军急忙阻拦,“您乃全军统帅,岂可亲冒矢石?可速调他部回援!”
赵云目光如电:“陆伯言危在旦夕!城内战局瞬息万变,调兵已来不及!我亲自去,或可提振士气,扭转乾坤!尔等守好大营,按计划轰击敌军!”
说罢,不待众人再劝,翻身上马,银甲白袍在火光中如同一道闪电,率亲卫直冲缺口!
“赵牧州入城了!!!”消息如同野火般传遍战场。无论是城内苦战的联军,还是城外待命的部队,看到那杆熟悉的“赵”字大旗和那道白影,无不热血沸腾!
“牧州与吾等同在!杀!!”
本已摇摇欲坠的联军士气,被赵云这决死一击生生拉了回来!州衙前,苦苦支撑的陆逊部看到赵云旗帜,发出震天欢呼,反击力度陡然增强!
司马师也看到了赵云,眼中闪过疯狂的战意:“赵云!来得正好!”他竟不顾阵型,率数十亲骑,直冲赵云而来!
“保护牧州!”赵云亲卫迎上,与司马师骑兵绞杀在一起。
赵云目光锁定州衙门前指挥魏军的满宠,朗声道:“满伯宁!城破在即,何必徒增死伤?若肯归降,我必保你及全城将士性命!”
满宠在亲兵簇拥下,冷笑回应:“赵云!尔等背盟袭友(指责吴蜀联盟背弃与魏的暂时和平),侵我疆土,尚有脸说降?今日唯有死战!儿郎们,大将军援军已在路上,坚持住,胜利必属大魏!”
就在双方主帅喊话,战事再度陷入惨烈绞杀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州衙一侧某处高檐上,一名魏军神箭手,悄然拉开了手中的三石强弓,淬毒的箭簇,在火光映照下,幽幽对准了那道醒目的青衫身影——陆逊。
此时陆逊正全神贯注指挥部队抵御司马师骑兵的又一次冲击,身旁亲兵也多被调往前沿。
嘣——!
弓弦震响!一道乌光撕裂空气,疾射而至!
“都督小心!”一名一直关注四周的亲卫终于发现,却已来不及推开陆逊,只能猛地侧身,用身体挡在了箭矢的轨迹上!
噗嗤!毒箭深深嵌入亲卫胸口,他闷哼一声,软倒下去。
但这一箭力道极猛,穿透亲卫身体后,箭簇仍有余力,划破了陆逊左臂臂甲,带出一溜血花!
陆逊只觉左臂一麻,继而剧痛传来,伤口处迅速传来麻痹感。“毒箭!”他心中一惊,勐地抬头看向箭矢来处,只见屋檐上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伯言!”不远处正与司马师亲骑厮杀的赵云,眼角余光瞥见陆逊中箭,惊怒交加,一枪挑飞一名敌骑,就要向这边冲来。
“牧州勿慌!小伤!”陆逊咬牙,用右手猛地撕下衣襟,死死扎住左臂上方,减缓毒性蔓延。但麻痹感已开始向肩头扩散,左臂渐渐失去知觉。
司马师见陆逊中箭,狂笑:“陆逊已伤!儿郎们,杀啊!”
魏军士气再振,攻势如潮。陆逊部压力倍增,阵线开始松动。
就在这危急万分之时,城外忽然传来连绵不绝、沉闷如雷的战鼓声!那鼓声不同于联军,更加雄浑、密集,仿佛来自天边,又迅速逼近!
紧接着,东门、南门方向,响起了海啸般的呐喊声,其中夹杂着无数战马的嘶鸣和蹄声!
一名联军斥候亡命奔来,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几乎泣血:“报——!!!司马懿……司马懿主力到了!骑兵已至东门外,步卒漫山遍野,不计其数!文都督水军正在白河上苦战,抵挡魏军渡河!”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宛城东方天际,被无数火把映得一片通红!那火光,比城内任何一处战场都要明亮、浩瀚,彷佛整片大地都在燃烧!
司马懿的援军,终于在最要命的时候,抵达了战场!
城内,满宠、曹真、司马师,以及所有魏军士卒,爆发出劫后余生、狂喜至极的吼叫:“大将军!是大将军的援军!我们得救了!”
而联军一方,从赵云、陆逊,到最普通的士卒,心都沉到了谷底。
前有坚城未克,内有顽敌死战,侧翼骑兵搅局,如今,敌军最强大的生力援军又已兵临城下……
宛城之战,胜负的天平,在这一瞬间,发生了致命的倾斜。
陆逊捂着麻木的左臂,看着东方那片燎原之火,又看向身旁仍在奋战的将士,以及对面银甲已染血的赵云,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却依旧挺直了嵴梁。
他知道,最艰难的时刻,现在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