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拉河的晨雾还没散尽,英军第一师的士兵就踩着露水冲向联盟军核心阵地。他们的钢盔在雾中闪着冷光,刺刀排成密集的阵列,像一片移动的金属丛林。指挥官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举着望远镜嘶吼:“突破防线赏五十英镑!第一个冲进市政厅的升军衔!”
可回应他的,只有联盟军掩体里突然爆发出的机枪火力。
“哒哒哒——”马克沁重机枪的咆哮撕开晨雾,英军冲锋的阵列瞬间被撕开一道血口子。前排的士兵像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后面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往前冲,却被掩体后扔出的手榴弹炸得人仰马翻。赵峰趴在断墙后,左手按着流血的右臂,右手死死扣着扳机,枪管烫得能煎鸡蛋,他吼道:“换弹夹!快!”
身后的新兵手忙脚乱地递过弹链,手指被滚烫的金属烫得直哆嗦。这已经是英军发起的第五次冲锋了,从凌晨到现在,核心阵地的断墙被炮弹削去了半截,掩体顶的水泥板塌了又被用木桩顶住,士兵们的军服被血和泥糊成了褐色,却没人后退一步——他们知道,塔卡和卡努的部队正在外围迂回,此刻退一步,就是全盘皆输。
“将军!左翼告急!”副官连滚带爬地冲到高台上,声音带着哭腔,“毛利人突破了我们的补给站,抢走了所有罐头和弹药,还放火烧了马厩!”
英军指挥官猛地回头,望远镜里果然看到西南方向升起滚滚黑烟。他刚想调派预备队去夺回补给站,又有传令兵尖叫着跑来:“右翼!巴布亚人的吹箭队摸进了炮兵阵地,炸毁了三门榴弹炮!”
指挥台瞬间乱成一团。地图被碰翻在地,参谋们踩着图纸争抢着汇报战况,有人喊“联系不上第二师”,有人叫“电话线全被割断了”,还有人举着染血的电报哭喊“第三师师长阵亡了”。指挥官攥着望远镜的手指关节发白,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可怕的陷阱——联盟军的核心阵地像块烧红的烙铁,死死吸住了他的主力,而那些被他视作“野蛮人”的毛利人和巴布亚人,正在啃食他的四肢。
“收缩!让部队收缩!”他终于反应过来,对着传令兵嘶吼,“放弃正面进攻,先把侧翼的漏洞堵上!”
可混乱已经像瘟疫般蔓延。
英军第二师的士兵正在后撤,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孙彪的骑兵营像道褐色的闪电,马刀劈砍的寒光在阳光下连成一片。“杀!”孙彪的吼声震得马耳抖动,他的马靴上还沾着补给站的油渍,马刀起落间,英军的队列被冲得七零八落。有人慌不择路跳进雅拉河,却被湍急的水流卷走;有人扔下步枪跪地求饶,头盔滚到一边,露出年轻得还带着绒毛的脸。
“别杀我!我才十六!”一个小兵抱着头哭喊,孙彪的马刀在他头顶停住——那孩子的制服袖口还绣着母亲缝的平安结,和他弟弟的一模一样。“滚!”孙彪踹了他一脚,“再敢来这片土地,见一次砍一次!”
北线的丛林里,卡努的巴布亚盟军像群沉默的影子。他们的吹箭管里涂着见血封喉的毒药,英军士兵刚拨开挡路的树枝,就感到脖颈一阵刺痛,没走两步就直挺挺倒下。卡努蹲在树冠上,看着下方溃散的英军,突然吹了声悠长的海螺。藏在藤蔓后的战士们立刻举起长矛,像捅蜂窝般扎向扎堆的英军,惨叫声惊飞了林间的白鹭。
最惨的是被夹在中间的英军主力。他们前有联盟军核心阵地的机枪扫射,后有毛利人的石斧劈砍,左右两侧是巴布亚人的吹箭和骑兵营的马刀。阵型彻底散了,军官们举着指挥刀嘶吼,却没人听他们的——有人往河边跑,有人往树林钻,还有人干脆坐在地上,把步枪扔得老远,嘴里念叨着“不打了,这仗没法打了”。
正午的太阳晒得地面发烫,赵峰终于从掩体后探出头。他的右臂已经麻木,血浸透了绷带,却能清晰地看到英军的溃逃路线像条被踩烂的蛇,七扭八歪地伸向远方。核心阵地前的空地上,英军的钢盔、步枪、背包扔得满地都是,有些背包里还露出家人的照片,边角被炮火熏得焦黑。
“赵长官!你看!”新兵突然指着西方,赵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塔卡的毛利勇士举着绿玉权杖,正押着一串俘虏走来。那些俘虏里有白发苍苍的军医,有抱着军号的少年,还有个举着双手、裤腿湿淋淋的军官——正是清晨在高台上嘶吼的英军指挥官。
“他说要见你们的首领。”塔卡的翻译喊道,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赵峰拄着步枪站起来,右臂的剧痛让他踉跄了一下。他看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指挥官,此刻军靴丢了一只,制服纽扣崩掉两颗,脸上还沾着泥。“我们没首领。”赵峰的声音沙哑,“这片土地上,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人。”
指挥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低下了头。远处传来盟军收拢部队的号角声,赵峰抬头望去,只见孙彪的骑兵营正在清点俘虏,卡努的战士们扛着缴获的步枪从丛林里走出,塔卡的毛利人正把英军的弹药箱往马车上搬。阳光穿过硝烟,在雅拉河上洒下片金辉,像给这场胜利镀了层暖光。
“清点伤亡。”赵峰对身边的新兵说,声音轻得像叹息,“然后……埋了他们。”
新兵点点头,突然指着河对岸喊:“长官!你看那些英军!”
赵峰望去,只见溃逃的英军正沿着河岸狂奔,不少人跑着跑着突然停下,对着联盟军的方向鞠躬,然后脱下军装扔进河里——那是在投降,也是在和这场荒唐的侵略告别。河风吹过,带着水汽的清凉,赵峰突然觉得右臂没那么疼了,他想起天宇在战前说的话:“打仗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让这片土地再也不用打仗。”
夕阳西沉时,联盟军、毛利勇士、巴布亚盟军在核心阵地的废墟上会师。孙彪的骑兵营缴获了十二门榴弹炮,卡努的战士们扛回了一捆捆英军的军旗,塔卡的毛利人正用英军的罐头煮着浓汤,香味飘出老远。天宇和白崇禧站在市政厅的台阶上,看着这一切,突然相视而笑。
“结束了。”天宇说。
“不。”白崇禧摇头,指着那些正在互相教对方语言的士兵,“这才刚开始。”
远处的雅拉河面上,英军丢弃的军帽在夕阳里漂成了片小小的白帆,像在为这场溃败送行。而河岸边,新的炊烟正在升起,那是属于这片土地的烟火气,历经战火,却愈发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