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账本里的底气(1 / 2)

潘金莲把最后一页账册抚平时,指尖蹭过纸页边缘的毛边,有点发痒。晨光从铺窗的竹帘缝里钻进来,在桌面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正落在那支新削的竹笔上——笔杆被磨得溜光,是武大郎昨夜蹲在院里削的,他说“媳妇记账得用支顺手的笔”,却在削笔尖时不小心划了道口子,此刻还缠着圈布条,渗着点血痕。

“媳妇,豆汁熬好了。”武大郎端着个粗瓷碗进来,碗沿沾着圈米白色的浆汁,是今早天没亮就起来磨的黄豆,按她教的法子加了点小米,稠得能挂住勺。他把碗往桌上一放,手背不经意蹭过她的手腕,带着点灶膛的热气,“放了点糖,你说甜的喝着舒坦。”

潘金莲抬头时,正撞见他咧嘴笑,门牙上还沾着点豆汁的白沫。她忽然想起前儿他去粮铺换小米,回来时裤脚卷着,说是蹚过水沟时湿了,却在怀里藏着包炒黄豆,递过来时还温热着:“媳妇说嚼着解闷。”那时她捏了颗放进嘴里,脆得发响,他却紧张地盯着她的脸,像在等夸奖的学生。

“放着吧,先对账。”她翻开本月的总账,指尖点在“盈利:三两七钱”那行,红笔写的数字透着股踏实,“比上月多了五钱,够给铺子换块新门板了。”

武大郎凑过来看,鼻尖几乎碰到账册,呼吸带着点豆汁的甜香:“都是媳妇的功劳。”他指着“西门庆点心铺:亏损”那行小字,嘴角撇出点得意,“你看他,还想跟咱抢生意,活该!”

潘金莲被他逗笑了,伸手擦掉他门牙上的白沫:“别幸灾乐祸,他要是真垮了,指不定又要耍什么阴招。”她忽然想起昨儿去采买时,看见西门庆的管家在街角跟个陌生汉子嘀咕,那汉子腰间别着把短刀,眼神阴沉沉的,像藏着什么祸事。

“他敢!”武大郎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豆汁碗都晃了晃,“俺有这个!”他从桌下拖出根新做的木棍,比之前那根擀面杖粗了两圈,“李木匠说这是枣木的,硬得能打死狼!”

潘金莲看着他举着木棍的样子,胳膊上的肌肉紧绷着,却因为太用力,脸都憋红了,像只炸毛的鹌鹑。她忽然想起刚穿来时,这人被地痞推搡都只会往后缩,如今却敢举着木棍说“不怕”,这变化里藏着的,是比枣木还硬的底气。

正说着,铺门被“吱呀”推开。是武松,肩上扛着个布包,风尘仆仆地进来,铠甲上还沾着点泥土:“哥,嫂子,俺休沐回来看看。”布包打开,是两匹细棉布,还有个精致的木匣子,“这是巡抚大人赏的,说咱揭发贪腐有功。”

武大郎手里的木棍“当啷”掉在地上。他慌忙去拍武松身上的灰,手指在铠甲的甲片上滑来滑去,像在摸什么稀世珍宝:“俺弟出息了!都能得巡抚大人赏东西了!”

武松被他拍得直躲,却笑着往潘金莲手里塞木匣子:“嫂子打开看看,里面是套新账本,比咱现在用的结实。”匣子打开,果然是套装订精美的账册,封面上还烫着个“信”字。

潘金莲摸着账册的硬壳封面,忽然想起前儿给武松送的夹肉饼,他总说“嫂子做的饼里有家的味”,此刻这账册上的“信”字,倒像是把这份踏实刻进了木头里。

“对了,”武松忽然压低声音,“俺回来时听说,西门庆把点心铺盘给了城南的王老虎,那家伙是个地痞头子,怕是要来找麻烦。”

武大郎的脸瞬间白了:“他……他还敢来?”

“来就来。”潘金莲把新账册往桌上一放,声音脆得像敲竹板,“咱有账本在,怕他?前儿他卖的点心用了陈芝麻,吃坏了李秀才家的孩子,这事街坊都看着呢。”她往武松手里塞了个刚出锅的芝麻饼,“你歇着,这事嫂子来应付。”

武松咬着饼,忽然往她手里塞了个小布包:“这是俺攒的月钱,嫂子拿着,要是王老虎敢砸铺子,咱就去报官。”布包里的碎银沉甸甸的,硌得手心发沉。

王老虎果然来得快。午后铺子正忙时,他带着几个恶奴踹开铺门,腰间的短刀“哐当”撞在门框上,吓得买饼的街坊都往后躲。“听说就是你这小娘子,抢了西门大官人的生意?”他三角眼眯着,往潘金莲面前凑,唾沫星子喷了她一脸。

武大郎想都没想就往她身前挡,后背挺得像块门板:“不许你欺负俺媳妇!”他手里还攥着个刚出炉的烧饼,举得高高的,像举着块盾牌。

“哟,这不是三寸丁谷树皮吗?”王老虎嗤笑一声,抬脚就往饼摊上踹,“就你这窝囊样,还想护着媳妇?”

饼摊被踹得歪倒,蒸笼里的热气“腾”地冒出来,模糊了眼前的景象。潘金莲忽然抓起案上的新账册,“啪”地拍在王老虎面前:“你自己看!你家点心铺用陈粮、掺沙土,上个月吃坏了三个孩子,账本上记得明明白白,要不要我给街坊念念?”

王老虎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当然知道这事,却没想到这小娘子居然记了账。

“还有这个,”潘金莲又掏出张纸,是她托武松找的王老虎过往欺男霸女的证词,“你前两年强占张屠户的闺女,去年抢了李木匠的木料,这些要是报官,够你蹲十年大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