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蒸笼里的盼头(1 / 2)

潘金莲把最后一笼枣泥糕推进蒸笼时,指尖被蒸腾的热气烫得缩了缩。晨光从窗棂挤进来,在灶台前投下片碎金似的光斑,正落在那口新置的大铁锅上——锅沿还带着锻打的毛刺,是武大郎托张铁匠打的,比家里那口漏底的旧锅大了两圈,他说“以后开铺子,得用够大的锅才像样”。

“媳妇,火够旺不?”武大郎蹲在灶前添柴,粗布围裙上沾着点面粉,是今早揉面时蹭的。他往灶膛里塞了根粗木柴,火星“噼啪”溅出来,落在他露着脚趾的布鞋上,他却浑然不觉,眼睛直勾勾盯着蒸笼,像盼着什么宝贝出世。

潘金莲回头时,正撞见他伸手去掀笼盖,被她一把拍开:“急啥?枣泥糕得蒸够时辰才软乎。”她拿起案上的小瓷碗,往他嘴边送,“先尝尝这个,新熬的山楂酱,解腻。”

武大郎张嘴接住,酸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含混不清地说:“好吃!比山里的野山楂甜。”他说这话时,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揉皱的面团,却透着股藏不住的欢喜——自从盘下街口的铺子,他每天都这样,眼睛亮得像盛了蜜。

潘金莲忽然想起前儿铺子里上梁,他非要亲自爬梯子挂红绸,爬到一半腿软得直抖,却还是梗着脖子喊:“俺是掌柜的,得亲自挂!”最后还是武松把他抱下来的,他红着脸嘴硬:“俺就是想看看铺子顶上的梁结实不。”

“对了,”她往面团里掺枣泥,“昨儿让你记的账,抄完了没?”

武大郎的耳朵“腾”地红了,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团,展开一看,歪歪扭扭的字像爬满了蚂蚁:“俺……俺写了三遍,总觉得不好看。”他指着“枣泥糕:三十文”那行,“这个‘糕’字,总把米字旁写成木字旁。”

潘金莲接过纸,指尖抚过他被木炭划破的地方,像道细小的伤疤。“挺好的。”她拿起笔,在旁边补了个端正的“糕”字,“照着这个练,以后咱的账本要记成阳谷县最好看的。”

他凑过来看,鼻尖几乎碰到她的手,呼吸带着点麦粉的甜:“媳妇的字真好看,像……像你做的糖花卷。”

正说着,铺门被“吱呀”推开。是王二的小儿子,举着个缺角的碗跑进来:“潘婶婶,俺娘让俺来换两个枣泥糕,说用新腌的萝卜干换。”孩子的裤腿卷着,露出沾着泥的小腿,碗里的萝卜干码得整整齐齐,透着股咸香。

武大郎刚要摆手,潘金莲已经塞了三个枣泥糕进他碗里:“告诉娘,萝卜干留着自己吃,这糕是送你的。”她看着孩子蹦跳着跑远,忽然想起刚穿来时,这人连半个冷饼都要分流浪儿一半,那时觉得他傻,如今才懂,他的好藏在最笨的地方。

“咱今儿的糕不多了。”武大郎挠着头说,“等会儿街坊们来买,怕是不够。”

“够的。”潘金莲往蒸笼里添了两碗水,“我多和了半盆面,不够再蒸。”她忽然压低声音,“刚才去买枣子时,听见西门庆家的人说,要在咱铺子对面开家点心铺,价钱比咱低一半。”

武大郎手里的擀面杖“啪”地掉在地上。他慌忙捡起来,手心全是汗:“他……他想抢生意?”

“抢就抢呗。”她把擀好的糕坯摆进笼屉,动作稳得像在绣花,“咱的枣泥糕用的是新收的金丝枣,他敢用陈枣子糊弄人?再说了,咱有街坊帮衬,怕他?”

话音刚落,张婆婆提着个竹篮进来,掀开布一看,是满满一篮新摘的红枣:“晴丫头,俺家那棵老枣树结了不少,给你做糕用。”她往灶台上瞅,“哟,大郎也在练字呢?这字比上次强多了!”

武大郎的脸笑得像朵皱巴巴的枣泥糕:“婆婆谬赞了,都是媳妇教得好。”

张婆婆走后,潘金莲往笼屉上撒桂花,忽然发现武大郎在偷偷往灶膛里塞什么。她走过去一看,是个用红布包着的小布偶,缝得歪歪扭扭,像个缺胳膊的小人。“这是啥?”

“俺听李木匠说,”他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在灶膛里放个布偶,能保佑生意好。俺……俺照着你的样子缝的,就是……就是手笨。”布偶的脑袋歪着,眼睛是用黑豆缝的,却莫名透着股憨气。

潘金莲捏着布偶的小胳膊,忽然笑出了声,眼角却有点湿。她想起现代的招财猫,亮晶晶的塑料眼睛,可此刻手里这只歪扭的布偶,却比任何招财猫都让人踏实。“放着吧,”她把布偶塞进灶膛角落,“咱的生意肯定能靠着它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