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重生 > 心理咨询室 > 第554章 图穷匕见

第554章 图穷匕见(1 / 2)

殿内的争吵声依旧沸反盈天,如同盛夏池塘里聒噪的蛙群,将森罗殿那固有的阴冷死寂撕扯得七零八落。

就在这嘈杂达到某个顶点时,一个熟悉而冰冷的声音,如同细针般刺破喧嚣,清晰地响彻在我的识海深处:

‘陛下,一切已就绪。城内原属雷震(雷将军)等部的守军已被完全控制,所有百夫长以上军官均被隔离看押,无一人漏网,亦未惊动寻常阴魂。镇渊、攀霄二军所留精锐共三千七百人,已完全接管酆都城防及宫内各处要害。幽冥暗卫三百二十人,皆已就位,隐于大殿四角、梁上及屏风之后。’

是夜枭。声音简洁,不带丝毫情绪,却透着绝对的掌控与肃杀。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时,我的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悄然铺开,瞬息间覆盖了整个森罗殿及其周边区域。

大殿之外,原本应该由雷将军部属把守的广场要道、宫门哨卡,此刻已悄然换上了一张张沉默而坚毅的面孔。

他们穿着与普通阴兵略有不同、更加精良贴身的甲胄,气息凝练,眼神锐利,正是厉魄与夜枭暗中留下的镇渊、攀霄军精锐。他们如同阴影般矗立在原地,取代了原本那些或许已经开始心思浮动的守军,将整个森罗殿彻底隔绝成一个……只进不出的囚笼。

而在大殿之内,我的神识“看”到了更多。那些高大厚重的黑色殿柱之后,光线难以触及的角落里;那些描绘着狰狞冥界景象的巨大屏风阴影中;甚至是大殿那高耸、布满繁复阴刻纹路的穹顶横梁之上……一道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穿着纯黑衣袍的身影,如同蛰伏的毒蛇,悄无声息地存在着。

他们的呼吸、心跳、乃至魂力波动,都被压制到最低,但那股冰冷而专注的杀意,却如同实质的寒冰,弥漫在空气的每一个分子里。幽冥暗卫,全员到位。

更远处,通过大殿正门那道缝隙,我能“看”到四个身影,正并肩穿过被精锐军士把守的广场,朝着森罗殿稳步走来。

玄阴、墨鸦、厉魄、夜枭。

他们来了。

我心中微定,一缕神念迅速分出,如同无形的丝线,瞬间连接上正在走近的四人识海。

‘陪朕演场戏。’我的意念传递过去,简短而明确,‘时机未到,先让他们把戏唱足。’

四人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但通过神念链接,我清晰地感知到了他们瞬间的凛然与了然。玄阴那阴鸷的魂火跳动了一下,墨鸦似乎无声地冷笑,厉魄的气息更加沉凝如铁,夜枭则依旧是那片深不见底的冰湖。

‘遵旨。’四道意念几乎同时反馈回来。

神念链接断开。我收回大部分神识,只留下对大殿内外关键节点的基本监控。

目光重新落回下方依旧争吵不休的群臣身上,心中那股荒谬的冷静感,混合着一丝即将收网的淡漠。

突然想到人间的朝代。

无论是开国新朝,还是经过血腥政变后的新君登基,似乎总是伴随着一轮又一轮的清洗。大批的旧臣被贬黜、流放、乃至抄家灭族。而新上位的,往往是“从龙之功”者,或者是在关键时刻“站对了队”的“有功之臣”。

年幼时读史,看到明太祖朱元璋对开国功臣的大肆屠戮,看到唐太宗李世民玄武门之变后对兄弟旧部的清算,总觉得帝王太过凉薄,手段太过酷烈。那些都是陪他打江山、出死力的人啊,怎么能说杀就杀?

现在,自己坐在这幽冥帝座之上,看着下方这群在劫难刚过、尸骨未寒之时,就急不可耐跳出来争功夺利、甚至隐隐开始试探帝权底线的“臣子”,才真正体会到那种……身不由己,又或者说,是不得不为的冰冷逻辑。

大变故之后,必然伴随着大范围的权力和利益重新分配。这是稳定人心、巩固统治的必要手段。

但人心,是填不满的沟壑。

今天你赏他黄金千两,他感激涕零;明天他看到别人得了万户侯,便会心生不满;后天,他或许就会觉得,那帝座……自己也未必不能坐一坐。

当欲望吞噬了理智,当贪婪蒙蔽了敬畏,人就会做出许多疯狂的、愚蠢的、自取灭亡的事情。

历史的轮回,制度的弊病,人性的弱点……在绝对的力量差距被模糊的此刻,在这新生冥界的第一个朝堂之上,以一种近乎赤裸的方式,展现在我面前。

那么,作为这出戏目前名义上的“主角”和实际上的“导演”,我能做的,就是在火苗刚刚窜起、尚未形成燎原之势时,就将其……彻底掐灭。

顺便,也让某些人,重新记起一些被短暂遗忘的……规则。

帝王,永远是帝王。

无关力量强弱,而是一种秩序,一种符号,一种不容僭越的绝对存在。

思绪收回。

我微微直起身,抬手,仿佛不经意地整理了一下因为久坐而略显凌乱的帝袍衣襟和袖口。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刻意的、从容不迫的意味。

几乎就在我整理衣冠的下一刻——

“吱呀——”

森罗殿那两扇厚重的殿门,被人从外面,缓缓地、完全地推开了。

更加浓郁的、带着新生冥界特有气息的暗红色天光,泼洒进大殿,将门口那片区域照得透亮,也将门外广场上肃立如林的精锐军士的剪影,隐约投射进来。

四道身影,并肩踏入了这片光与暗的交界处。

玄阴走在最前,依旧是一身不起眼的深灰色长袍,但他那张苍白阴鸷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冷冷地扫过殿内瞬间凝固的景象。

墨鸦紧随其后,黑色的羽氅随着步伐微微摆动,脸上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却锐利如刀,直刺向文官队列。

厉魄在左,一身戎装未卸,甲胄上甚至还带着未散尽的硝烟味和些许暗红的血渍。他面色沉静,但周身那股久经沙场的铁血煞气,毫无保留地散发开来,让靠近殿门的几个文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夜枭在右,黑袍如夜,面具覆脸,悄无声息,如同一个真正的影子,但他的存在本身,就带来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四人的出现,如同四块巨大的寒冰,骤然投入这锅沸腾的油汤之中。

所有的争吵、咆哮、算计,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瞬间笼罩了整个森罗殿。

上百道目光,齐刷刷地、带着惊疑、不安、愕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慌乱,聚焦在这四人身上。

玄阴的脚步停在了大殿中央,距离群臣不过数丈之遥。他缓缓转过身,正面朝向黑压压的文武百官。那双阴鸷的眼睛,如同最精准的扫描法器,从文官队列扫到武将队列,再从武将队列扫回来。

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硬质感,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魂魄的耳中:

“成何体统。”

四个字,如同冰锥砸地。

“这里是市井菜场?还是酒肆赌坊?”玄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严厉与怒意,“看看你们!一个个披袍擐甲,位列朝班!在此森罗宝殿,陛下御前,如同泼妇莽夫般嘶吼争吵!朝廷体统何在?为臣本分何在?!”

他的目光如电,射向几个刚才争吵最凶的文官和武将:“都给本官——各、回、各、位、上、去!”

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如同鞭子抽打在空气中。

那些被点到的官员,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玄阴监国日久,积威甚重,尤其是对文官系统,其阴冷严苛的作风早已深入人心。

此刻他骤然发怒,那种长期形成的威慑力瞬间回笼,让不少文官下意识地缩起了脖子,慌忙挪动脚步,试图回归到原本应该站立的队列位置上去,虽然队列早已因为争吵而松散不堪。

武将那边,虽然对玄阴的直接畏惧不如文官,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和玄阴四人带来的凛冽气势所慑,加上雷将军尚未发话,一时也都噤声,面色不善地僵在原地。

就在这时,墨鸦轻笑一声,向前走了两步。他的目光饶有兴致地在文官队列中逡巡,最终落在了几个刚才“引经据典”最卖力的老臣身上。

“啧啧,”墨鸦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我说诸位大人,好歹也是读书明理、自称风骨嶙峋的文臣士林。平日里奏对,开口圣贤言,闭口济世策,端的是一派光风霁月,道德文章。”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骤然转冷,声音也如同浸了冰水:“怎么?到了这论功行赏的关头,就把那些圣贤书都就着阴气吞进肚子里去了?只剩下市侩算计、争功诿过的腌臜心思?脸呢?你们平日里最看重的、所谓的‘文人风骨’呢?被虚空怪物啃了?还是被眼前的利益熏成了渣滓?”

这话说得极重,极损。直指文官最在意,也最脆弱的“面子”和“道德牌坊”。

几个被目光扫到的老臣,脸上顿时青红交加,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又在玄阴冰冷的目光和墨鸦尖锐的言辞下,一时语塞,羞愤难当。文官队列一片骚动,却无人敢真的站出来直面墨鸦的锋芒。墨鸦执掌情报,手段诡谲,得罪了他,比得罪玄阴可能后果更难以预料。

厉魄则简单直接得多。他目光锁定武将队列前排几个刚才叫嚷得最凶、甚至隐隐有煽动之嫌的将领,其中包括那个年轻气盛的赵将军。厉魄大步走过去,身上的甲叶碰撞,发出沉闷的铿锵声。

他一句话没说。

走到赵将军面前,在对方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惊愕目光中,抬起穿着铁靴的脚,对着其小腿侧方,毫不留情地就是一脚!

“砰!”

一声闷响。赵将军闷哼一声,猝不及防之下,被踹得一个趔趄,单膝跪倒在地,脸色瞬间因疼痛和屈辱而涨得通红。

“你……!”赵将军猛地抬头,眼中喷火。

厉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如同看着一块冰冷的石头。他没有理会赵将军,而是抬起手指,依次点了点雷将军身后另外几个同样蠢蠢欲动的将领,声音沙哑而冰冷:

“你,你,还有你。”

“都给老子安分点。”

“再敢聒噪,扰乱朝堂……”

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在暗红天光下竟显得有些森然。

“军法,可不是摆设。”

几个被点到的将领,触及厉魄那毫无温度的眼神,想到他执掌军法、整肃军队时的铁血手腕,又瞥见不远处夜枭那沉默如渊的身影,心中的戾气和躁动,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凉了半截。他们垂下目光,不敢与厉魄对视。

而夜枭,自进入大殿后,便一言未发。他如同一个真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穿过逐渐安静下来、却气氛诡异的人群,径直踏上帝座前的台阶。

他的步伐平稳,没有丝毫停顿,直到走到我的身侧,才停下脚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侍立在稍远的位置,而是就站在帝座之旁,微微侧身,面向下方。他那覆盖着无纹面具的脸,缓缓转动,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帝座附近——尤其是那几名先前有异动的内侍。

我能感觉到,那几名内侍在夜枭目光扫过的瞬间,魂体都几不可查地僵直了一下,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他们努力维持着低眉顺眼的姿态,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骤然紊乱了一瞬的魂力波动,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惊惧。

我轻轻咳了一声,声音不大。

夜枭的目光立刻收了回来,转向我,微微低头。

我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递过一个眼神。

夜枭会意,重新束手而立,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但那股无形的威慑,却已笼罩了整个帝座区域。

此时,玄阴也踏上了台阶,来到我另一侧站定。他先是向我微微躬身示意,然后转身,面向下方噤若寒蝉、神色各异的群臣。

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平板的、公事公办的腔调,但在死寂的大殿里,却显得格外清晰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