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伦堂内,陈希文的目光扫过全场。
“既然诸位都赞成,那便开始拟定名次。”
陈希文重新坐回主案,翻开那本记录会试名次的册子。
他的手很稳。
提起朱笔,在会元二字下方,一笔一画,写下两个字。
林。
昭。
字迹沉稳有力,透过纸背。
写完之后,陈希文放下笔,抬起头。
“会元林昭,已定。”
“接下来,拟定榜眼、探花及其余名次。”
张诚立刻出列,躬身道:“陈公,下官以为,那份国之大政,首在务实的卷子,虽不及林昭之卷惊才绝艳,但其见解深刻,忧国忧民,当列一甲。”
陈希文点头。
“准。”
他提笔,在“探花”一栏写下了那份卷子主人的名字。
接下来,便是一甲榜眼的人选。
陈希文的目光落在那份字迹俊秀、文章无懈可击的卷子上。
那是陆文渊的卷子。
他拿起卷子,再次翻阅了一遍。
文笔确实华美,引经据典无一错漏,章法严谨,堪称完美。
但,也仅仅是完美而已。
“温润如玉,以和为贵,以稳为先。”
陈希文轻声念出这几句,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好一个温润如玉。”
他放下卷子,提笔在册子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但不是榜眼。
而是二甲第十七名。
钱学士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希文。
“陈……陈公!”
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那份卷子,文笔无懈可击,引经据典皆合圣人之意,为何……为何只列二甲第十七?”
陈希文放下笔,抬起眼皮。
“你想说什么?”
钱学士咬着牙,硬着头皮道:“下官以为,此卷当列一甲,至少也该是二甲前三!如此排名,恐怕……恐怕会引起非议。”
陈希文笑了。
笑得很冷。
“非议?”
“老夫倒要问问你,这份卷子,除了文笔华美,还有什么?”
他猛地将卷子摔在桌上。
“通篇都是温润如玉,以和为贵,以稳为先!”
“这等文章,若是太平盛世,倒也不妨。可现在,国库空虚,边关不稳,盐政糜烂,漕运阻滞!”
“你告诉老夫,这等时候,朝廷需要的是温润如玉的君子,还是敢于革新的利刃?!”
钱学士被问得哑口无言。
陈希文冷笑一声。
“老夫今日便把话撂在这里。”
“这份卷子,文笔确实不错,但见识浅薄,思想保守,于国无益。”
“二甲第十七,已是老夫看在其文笔尚可的份上,给的恩典。”
“若再有人质疑,老夫便将其列入三甲!”
此言一出,钱学士的脸色彻底白了。
他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陈希文不再理会他,继续拟定名次。
一个个名字,被他写在册子上。
最终,所有名次拟定完毕。
陈希文合上册子,将其交给身旁的小吏。
“封存,送入宫中,呈报陛下御批。”
小吏恭敬地接过册子,转身离去。
陈希文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
“诸位,春闱至此,已告一段落。”
“接下来,便是等待陛下的朱笔御批。”
“你们各自回去,等候消息。”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笔直如松。
堂下的考官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多言。
钱学士瘫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
郑老夫子更是浑身发抖,冷汗浸透了衣衫。
他们知道,这一战,他们输得彻彻底底。
而那个叫林昭的考生,将以会元之名,震动天下。
贡院之内,没有不透风的墙。
就在名单封存送出后不到半个时辰,一份“拟录名单”的抄件,便通过秘密渠道送到了陆文渊的府邸。
陆府,后园。
陆文渊正坐在亭中,亲自煮着茶。
炭火烧得正旺,茶壶中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