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旌旗(1 / 2)

十一月的寒风掠过芜湖城头,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李如松扶着女墙,手指触到冰冷的墙砖,那寒意一直透到心底。

这位老将此刻两鬓斑白,眼窝深陷,玄色铠甲下的身躯显得有些佝偻。

“将军,该用饭了。”

亲兵端来一个粗陶碗,碗里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漂着几片发黄的菜叶。

李如松接过碗,手有些颤抖。

他望向城外,黑袍军的营寨连绵十里,壕沟纵横,旌旗如林。更远处,能望见新筑的炮台,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城墙。

“城内存粮,还能支撑几日?”

他问话的声音沙哑。

亲兵低下头。

“军需官说,若按现今的份例,最多十日,若是黑袍军加紧围困,恐怕......”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李如松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他慢慢喝着米汤,味同嚼蜡。

三日前,胡宗宪派来的那一万浙兵,在城外被黑袍军如同砍瓜切菜般击溃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震耳欲聋的炮声,那排山倒海的齐射,那如同潮水般溃退的明军......每一幕都像刀子,刻在他心头。

“将军!”

一名副将急匆匆跑上城楼,脸色惨白。

“东门又跑了七个兵!是昨晚用绳索坠城跑的!值守的刘把总说......说拦不住,那些兵饿得拿不动刀了。”

李如松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起成批的逃兵事件了。

入夜,芜湖城头火把摇曳,李如松未点火把,孤独的踏着冰冷石阶抵达城楼。

几个守夜的明军缩在垛口后,靠着冰冷的墙砖,借着火光能看到他们深陷的眼窝和干裂的嘴唇。

“听说了吗?”

一个年轻士兵压低声音。

“黑袍军在城外开粥棚,降兵过去,能吃饱饭。”

旁边一个老兵瞪他一眼。

“胡说什么!那是贼军的诡计!”

“诡计?”

另一个瘦高个的士兵冷笑。

“王老五前儿晚上跑了,今儿个他同乡在城外看见他了,穿着黑袍军的号衣,在帮着挖壕沟,手里拿着两个馍!”

“他娘的当兵吃粮,现在粮都不让吃了,还当个屁!”

众人一阵沉默。

火把噼啪作响。

“我娘还在城外......”

年轻士兵声音发颤。

“黑袍军占了咱村,没杀人,还把陈大户家的粮分了,我娘托人捎信,说分了半斗小米......”

“够了!”

老兵厉声喝止,却又颓然叹了口气。

“这些话,别让上头听见。”

“都他娘的活腻了。”

这时,远处黑袍军营地传来隐约的歌声。

那是黑袍军士兵在唱歌,曲调简单,却铿锵有力。

城头上,明军士兵们静静听着,没人说话。

黑暗中,一双双眼睛闪烁着复杂的光。

李如松听的面色惨白,苦笑着下了城楼。

翌日清晨,参将府议事厅。

李如松坐在主位,下首是芜湖卫的指挥使、千总、把总等十余名将领。

厅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禀将军。”

军需官捧着册子,手在发抖。

“城中存粮,仅余两千三百石,若按眼下每人每日四两的配给......只够八日,柴薪、药材、箭矢......皆已见底。”

一个千总猛地站起,脸上带着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