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苦笑,算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大人,应天府破的时候,黑袍军还没到,就有百姓暗通款曲,开了城门,咱们这县里,穷苦人多了去了,谁不恨......恨衙门催科?若我们死守,只怕不用黑袍军攻打,夜里就有人偷偷放下吊桥,拿了咱们的人头去请功了!”
这话如同冷水浇头,让剩下的所有人打了个寒颤。
想到可能被自己治下的百姓绑了献给“反贼”,那种恐惧远超战败。
沉默许久,县令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开城迎降吧,是福是祸,听天由命,总好过......被乱民撕了。”
望风而降......类似的场景在南陵、旌德等县接连上演。
黑袍军主力尚未抵达,劝降的文书乃至先行的小股骑兵已至。
大多数州县在得知宁国府投降、东西两线惨败、援军无望,以及城内潜在“民变”的压力下,选择了献城。
黑袍军兵锋所向,近乎传檄而定。
广德州治下的绩溪镇,牙行东家老周头,战战兢兢地躲在自家店铺二楼,从窗缝里偷窥着开进镇子的黑袍军。
他这辈子见过不少兵,官军、土匪、溃兵......哪个不是如狼似虎?
然而,他预想中的烧杀抢掠并未发生。
黑袍军队伍整齐,除了脚步声和偶尔的金属碰撞声,几乎听不到喧哗。
士兵们面容冷峻,但眼神并不乱瞟。
有军官在镇口大声宣读安民告示,声音洪亮。
“黑袍军过境,秋毫无犯,买卖公平,严禁滋扰,有敢劫掠民财、奸淫妇女者,立斩不赦!”
一队士兵开始沿街巡逻。
老周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店里可囤着不少粮食布匹。
只见那队士兵走到他斜对门的米铺前,停了一下。
米铺掌柜吓得面如土色。
那带队的小旗官却只是看了看铺面,对掌柜说了几句什么,掌柜连忙点头哈腰。
然后士兵们就走了,并未进去。
趁着那队黑袍军走了,老周头终于还是忍不住,悄悄到了米铺里。
“方才那队黑袍军和你说什么了?”
米铺掌柜如今仍是腿脚发软,捂着心口,闻言苦笑。
“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些黑袍军入了城第一个要抢粮食。”
“不过这些黑袍军只是来警告我,让我不准随意哄抬粮价,还给我下了一批订单。”
老周头瞪大眼睛。
“下订单?你的意思是,黑袍军给你银子买粮食?”
米铺掌柜提到赚钱的营生,也不害怕了,嘿嘿笑着。
“是,还给了订金呢。”
说到这,掌柜的神色有些复杂。
“他们说,要给这里吃不上饭的穷苦人家放些粥饭......有钱不买甲胄招壮丁,造反造到这份上,真傻......”
老周头却笑了,这掌柜的嘴里这么说,桌案制账的时候,给黑袍军的米价明明悄悄压低了三成还多。
老周头出了门,神色愈发复杂,他亲眼看到几个黑袍军士兵在帮一个摔倒的老妇捡拾散落的柴火。
还有士兵在井边打水,居然掏出铜钱给负责看井的老汉。
镇上的家家户户紧闭大门,黑袍军也没去砸门,反而在街上设了粥棚,给一些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和孩童施粥!
“这黑袍军,难怪能那么迅速控制各地......”
老周头揉揉眼睛,难以置信,良久,才终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