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医馆有时用机器打,虽然快,但总觉得火气重了点,不如手工碾的柔和。”
“机器有机器的好处,量大均匀。
但有些娇贵药材,或者需要特殊细腻程度的,还得靠老手艺。”陈小满点评道,“就像炒菜,大火爆炒和小火慢炖,出来的东西不一样。”
简单的寒暄,立刻就围绕医术展开了。
这时,陈母端着最后一道清蒸鲈鱼出来了:“哎呦,你们爷仨一见面就聊药,快洗手吃饭了!雨琪,来帮妈端菜。”
饭菜上桌,十分丰盛。陈母的红烧肉油亮诱人,清蒸鲈鱼火候恰到好处,鱼肉鲜嫩,仅用葱丝姜丝和蒸鱼豉油调味,凸显原味。
还有几道时令小炒和一盆奶白色的鱼头豆腐汤。
“妈,这鱼蒸得真好,肝叶挺立,鱼眼凸出,一看就是刚断生就起锅,鲜味全锁住了。”陈小满尝了一口鱼赞道,这不仅是夸味道,也暗含了对火候掌握的医术观察。
“就你嘴刁!”陈母笑着嗔怪,眼里却是高兴。
大家动起筷子,边吃边聊。话题自然地从厦门见闻,又转回了医术。
陈父抿了一口小满带来的铁观音,问道:“听说你们在南方,也去看了那边的药材?”
“去了,”安雨琪接过话头,“印象很深,比如那边的陈皮,确实和北方的橘皮不一样,挥发油含量似乎更高,香气更醇厚,理气燥湿的效果可能更强些。
我们还看到他们用一种很大的佛手柑做药,疏肝理气很出名。”
陈小满补充道:“还有阳春砂仁,道地产区就在那边,气味香烈,化湿开胃、温脾止泻的功效,确实比其它产地的更地道。
一方水土不仅养一方人,也出一方药。
这次去,对‘道地药材’的理解更深了。”
陈父听得连连点头:“是这么个理儿。
你们开方子,药材是根基。
药不对症,方子再好也白搭,药不道地,效力就差之千里。
你们年轻,多走出去看看是好事情。”
陈母给每人盛了一碗鱼头豆腐汤:“快喝汤,趁热。
这汤里我放了点白芷和天麻片,祛风散寒,还能安神,你们路上辛苦,喝这个好。”
陈小满尝了一口:“汤色奶白,味道鲜醇,白芷去腥增香,天麻味道几乎尝不出,但药性已经融入汤中,妈您这药膳功夫越来越好了。”
他细细品味着,“天麻这味药,‘地上有茎独摇草,地下有根定风草’,认定它息风止痉、平抑肝阳的功效极好。
用来煲汤,对爸您偶尔的头晕和睡眠不好,正合适。”
陈父笑道:“你小子,吃个饭还给我上起课来了。
不过说的在理,我这老骨头,就得靠你妈这药膳慢慢调养着。”
安雨琪则对那盘红烧肉更感兴趣:“妈,您这红烧肉看着油亮,吃着却不腻,是不是放了山楂一起炖?”
“哎呦!雨琪你这舌头真灵!”陈母惊讶道,“是放了几片干山楂,不仅能解腻促消化,还能让肉更容易炖烂。
这还是以前跟你公公学的呢。”
“山楂,酸甘,微温,归脾、胃、肝经。
消食化积,行气散瘀。”陈小满随口道出药性,“用于肉食积滞最好不过,妈您这是把中药君臣佐使的配伍,都用在做菜上了。”
一顿家常便饭,在旁人听来,却像是一场生动的中医药学术研讨会。
从药材鉴别、炮制手法、道地特性,到药性药理、食疗养生,信手拈来,融汇在每一道菜、每一句闲聊中。
饭后,陈小满主动帮父亲收拾那些药材,两人就着灯光,又仔细鉴别了几味带来的南方药材,讨论了一番南北用药的差异和融合的可能性。
安雨琪则帮着陈母洗碗收拾,婆媳俩交流着药膳的心得和医馆管理的琐事。
夜色渐深,家宴在温馨而充满“药香”的氛围中结束。
回到93号院,安雨琪感慨道:“每次和爸妈吃饭,都觉得又上了一课。”
陈小满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微笑道:“医道就在生活里,一饮一啄,皆是学问。
保持这份家常和热爱,比读多少死书都管用。”
这场看似平常的家宴,仿佛是一次医术的无声传承与交流,滋润着两代人的身心,也进一步巩固了陈小满和安雨琪在医学道路上的根基与方向。
南锣鼓巷的夜晚,也因此弥漫着更加醇厚的人文与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