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石阶往上没走多远,眼前一下子亮堂起来,竟是一间布置得素雅安静的屋子。檀香细细地飘着,靠墙立着好几个药柜,一位穿着素白长裙、气质温润如玉的中年女子正静静站在屋中。她容貌清丽,眉宇间却自然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严,正是百花谷主——苏月华。
“师父!”曾瑢见到她,惊喜地喊了出来,一直紧绷的心弦总算松了少许。
苏月华目光扫过三人,在林瀚淌血的肩头和昏迷的龙宸身上停了停,神色没什么变化,只微微颔首:“来了就好。”她先看向文若清,“文先生,辛苦你了。”
文若清拱手:“谷主客气,分内之事。外面还需要收拾手尾,文某先告退。”说完,对林瀚二人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看样子对这条密道和这里的主人都熟得很。
苏月华这才快步上前,先搭了搭龙宸的脉息,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蚀心蛊被火毒引动,发作得厉害,很凶险。”她取出几根细长的金针,手法快得让人眼花,嗖嗖几下刺入龙宸身上几处大穴,那准头和速度,比曾瑢又高明了不知多少。龙宸身子轻轻一颤,脸上的黑气好像被压下去了一点。
“扶他到榻上躺好。”苏月华吩咐曾瑢,随即看向林瀚,“你的伤也不轻,别硬撑着。”
林瀚依言把龙宸安顿好,这才觉得左肩头剧痛钻心,那阴寒掌力还在经络里捣乱,半边身子都使不上劲。他盘腿坐下,试着运功想把那寒毒逼出去,可“苍狼血煞功”太过刚猛,跟那阴寒掌力属性相冲,硬来反而搞得气血翻涌,伤处更疼了。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脑门上冒出冷汗。
苏月华处理完龙宸,走过来,伸出两根手指搭上林瀚的手腕,过了片刻,沉吟道:“是韩奎的玄阴掌力,阴毒得很。你的功法属至阳,硬碰硬,反而伤了经络。”她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一粒清香四溢的丹药,“把这药吃了,能暂时压住寒毒,导顺气息。”
林瀚道谢接过,依言吞下。丹药一入腹,就化作一股温温热热的暖流,散向四肢百骸,肩头那冰锥子似的刺痛果然轻了不少。他不敢大意,赶紧凝神静气,搬运内力,引导药力去化解那股子阴寒。
就在他内力运转,渐渐顺当起来的时候,怪事发生了!
他一直紧紧抓在手里的那只玉盒,突然毫无征兆地轻轻震动起来!盒子变得温热,甚至隐隐发出低沉的嗡鸣。同时,林瀚体内原本老老实实运转的“苍狼血煞功”(这功夫根基其实是“九转玄元功”的异变路子)内力,竟像脱缰的野马,自己躁动起来,跟那玉盒生出一种奇怪的呼应!
他只觉得浑身血液发热,奔流加速,好像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被唤醒了。一丝丝灼热的气息从丹田底下冒出来,不受控制地往手臂上涌,最后全汇到紧抓着玉盒的那只手里。
“嗡——!”
玉盒震得更厉害了,盒盖的缝隙里竟然透出丝丝缕缕纯净又凛冽的白光!那光在静室里流动,慢慢在林瀚身前聚拢、拉长,隐隐约约形成了一柄古朴长剑的影子!剑身细长,上面似乎还有符文闪动,散发着一股子斩妖除魔、堂堂正正的煌煌之气,那模样、那气韵,竟跟传说里天罡剑宗那镇派之宝——“天罡剑”,有那么几分神似!
“这是……”苏月华眼里掠过一丝惊异,看向林瀚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深意。
曾瑢也看得傻了眼,盯着那光聚成的、若隐若现的剑影,失声道:“天罡剑的影子?这盒子里装的,难道跟天罡剑宗最高的心法有关?林大哥,你的内力怎么……”
林瀚自己也是震惊得说不出话。他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盒子里的东西在呼唤他的血脉,引动了他身体深处藏着的力量。这“九转玄元功”的异动,这“天罡剑”的影子……难道自己的身世,自己和漠北苍狼部的关系,竟然跟中原武林最顶层的秘密扯上了关系?
可这异象来得快,去得也快。也就几下呼吸的工夫,玉盒上的光芒渐渐暗了下去,剑影也消散不见,盒子重新变得冰凉,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眼花。但林瀚体内那躁动不安的内息和血脉里残留的灼热感,却明明白白告诉他,那不是幻觉。
屋子里一下子静得可怕,只剩下龙宸微弱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扑棱棱一阵响。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落在窗棂上,细小的脚踝上绑着一截小竹管。
曾瑢忙过去取下竹管,抽出里面的纸条,展开一看,脸色立刻凝重起来。她把纸条递给苏月华,沉声道:“师父,是叶沐的飞鸽传书。”
苏月华快速看完,又把纸条递还给林瀚。
只见那纸条上字迹潦草,看得出写得很匆忙:
“金陵城已成人情漩涡,各方势力暗藏杀机,矛头直指云梦泽!幽冥教、五毒宗的人露了行迹,漠北那边似乎也不安分。这儿待不住了,速来云梦泽碰头!——叶沐”
林瀚捏着这张轻飘飘却重似千钧的纸条,目光从昏迷的龙宸脸上,移到手中已经安静下来的玉盒,最后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肩头的伤、体内的异样、龙宸的毒、幽冥教的追杀、这神秘的盒子、还有叶沐的警告……所有的线头,仿佛都指向了那片浩渺无边、迷雾笼罩的——
云梦泽!
一场更大的江湖风暴,正在那儿等着他们。而他们,已经没法回头,被卷进了风暴的最中心。
刚从秦淮河的迷雾里脱身,等着他们的,却是云梦泽更深、更浓的迷局。前路是刀山火海,每一步都可能踩中陷阱,唯有背靠着背,咬着牙一起闯,才能在这乱世里杀出一条生路,把那层层迷雾背后的真相,给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