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船像支离弦的箭，在乱糟糟的秦淮河上窜得飞快，后头那烧得正旺、慢慢往下沉的画舫，还有那群气得跳脚的幽冥教徒，都给远远甩开了。耳边只有哗啦啦的水声，夜风刮在脸上，带着河水的湿气。林瀚把昏迷的龙宸抱得紧紧的，能感觉到他气息微弱，一起一伏都牵着自己的心，沉甸甸的。曾瑢守在一边，千机扇是合上了，可攥着扇骨的手指头，因为太用力，关节都泛了白。
文若清站在船头，袍子被风吹得呼呼作响。他脸色不太好看，眼睛紧盯着前面雾气昭昭的水路，时不时低声指点一下方向。他这船显然走惯了这片水域，七拐八绕，专挑那些芦苇又高又密的僻静地方钻。
“文先生，此番多谢了。”林瀚哑着嗓子道，目光却像刀子一样，刮过周围黑漆漆的水面，不敢有半点松懈。
文若清回过头，脸上那点温雅劲儿回来些：“林少侠言重。幽冥教在我莲心水坞的地盘上撒野，文某岂能不管？只是……”他话头顿了顿，视线落到龙宸身上，“龙少侠这伤，瞧着不一般啊。”
“是旧疾，发作得猛了些，得赶紧找个安静地方施针用药。”曾瑢接过话，语气平平稳稳，轻巧地把“蚀心蛊”这事给遮了过去。
文若清点了点头，没再追问，转而道：“前面有条隐蔽水道，能通水坞的侧门，还算安稳。”
可就在快船要一头扎进前面那片密实芦苇荡的当口，变故又生！
一股子阴冷彻骨、又霸道十足的掌风，没半点征兆地从侧后方一条看着普普通通的渔舟上轰了过来！那掌力凝得跟实体似的，破空的声音尖得刺耳朵，分明是冲着林瀚后心要害来的！
“小心！”曾瑢惊叫出声，千机扇“唰”地展开，几点寒星朝着那渔舟激射而去。
林瀚背着个人，动作却一点不慢。感觉到背后那要命的劲风，他体内那股子“苍狼血煞功”自己就转开了，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光气劲，硬生生把身子一拧，用左边肩胛骨迎了上去！
“砰！”
那一掌结结实实拍在林瀚左肩上。他浑身猛地一震，喉咙口发甜，一丝鲜血就从嘴角渗了出来。那掌力阴寒歹毒，像活物一样往骨头缝里、经络里钻，却被至阳至刚的“苍狼血煞功”气劲死死抵住，发出“嗤嗤”的怪响。林瀚脚下晃了晃，愣是站稳了，把怀里的龙宸护得牢牢的，另一只手还死死抓着那只从拍卖场带出来的玉盒。
“幽冥教长老，‘玄阴手’韩奎！”文若清脸色一变，认出了来人。那渔舟上，一个穿着黑袍、干瘦得像老树根的老家伙慢慢站起身，脸上褶子堆垒，一双眼睛却阴鸷得吓人，周身都冒着森森寒气。
“留下玉盒，饶你们不死！”韩奎嗓子沙哑，跟夜猫子叫似的。
“做梦！”林瀚啐掉嘴里的血沫子，眼神狠得像饿狼。受了伤，他反倒更凶了，那股子“苍狼血煞功”在压力下奔流得更急。
这时候，好几条小船从不同方向围了过来，船上影影绰绰都是黑影，显然是幽冥教埋伏的人手。
“不能缠斗！”曾瑢急道，“龙兄快撑不住了！”
文若清当机立断：“弃船！下水！”话音未落，他抢先一掌拍在船舷上，一股巧劲把空船推向芦苇深处，同时低喝：“跟我来！”身子一纵，像条鱼似的，悄没声就滑进了河里。
林瀚和曾瑢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林瀚深吸一口气，内力外放，在周身布下一层无形的护体罡气，把龙宸也罩了进去，随即抱着他跳进冰冷的河水。曾瑢玉手一划，千机扇带起一股暗流，帮她悄无声息地潜入，顺便掩去了入水的动静。
三人刚入水，就觉着一股阴寒掌力隔空追到，还是那韩奎的“玄阴掌”！林瀚把牙关一咬，“苍狼血煞功”催到极致，护体罡气红芒微闪，硬是把这隔空一掌的大部分力道给接了下来，可五脏六腑又是一阵翻腾，哇地又吐出一口血，在水里散开一团殷红。
曾瑢看得心头一紧，却知道现在不是慌的时候。她飞快地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的琉璃瓶，弹开塞子，用内力逼出几滴无色无味的液体，同时运起“变声露”的奇术，喉咙轻轻一动，竟发出一声苍老又暴怒的厉喝，跟那“玄阴手”韩奎的嗓音有八九分像：
“混账东西！东西在那边！给老子追！一个都别放过！”
这声音裹着内力，在空旷的水面上荡开，清清楚楚传进那些围过来的幽冥教徒耳朵里。
那帮教徒一听，全都愣了愣，下意识就朝着曾瑢模仿的声音来源的相反方向——也就是文若清推走的那条空船追了过去。连韩奎本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自己”的命令搞懵了一下，神识扫出去，一时半会儿竟没辨出真假。
趁这机会，文若清在水里打了个手势，引着林瀚两个，像三条滑溜的黑鱼，借着芦苇丛的遮挡，朝另一个方向潜游而去。
河水冰冷，刺激着伤口，林瀚只觉得左肩头像是被冰锥子扎穿了，那股阴寒掌力还在经络里乱窜，半边身子都麻了。可他心志坚毅，紧紧抱着龙宸，靠内息维持着护体罡气，拼命跟着文若清。曾瑢紧跟在后，不时回头张望，提防着追兵。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文若清引着二人游到一处毫不起眼的河岸底下。拨开茂密的水草和乱藤，底下竟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钻进去的黑黢黢洞口。洞里有微弱的光透出来，还能看见石阶往上延伸。
“从这里进。”文若清压低声音，率先钻了进去。
林瀚和曾瑢依次跟进。洞里是条人工开凿的密道，墙壁上嵌着些萤石，幽幽地发着光，空气流通，倒不觉得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