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这只手只剩下硌人的骨头和刺骨的寒凉。
裴川的目光落在顾屿的脸上,凹陷的脸颊、干裂起皮的嘴唇、眼下浓重的青黑,每一处都在诉说着他独自承受的苦难。
他想起监控里顾屿踉跄逃跑的背影,想起他当时绝望空洞的眼神,想起他胃不好却总硬扛,想起他感冒发烧也不肯请假,想起秦旭的挑衅、楼道里的强吻,想起自己没能第一时间抓住他,让他一个人在寒风里游荡,在病痛里挣扎……
魁梧大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毫无征兆地掉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滚烫的泪珠与顾屿掌心的冷汗交融,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俯身,将额头抵在顾屿的手背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里溢出,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无尽的心疼与悔恨。
“顾老师,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受了这么多苦。”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不该让你害怕。”
他一遍遍地道歉,泪水浸湿了顾屿的手背,也打湿了自己的袖口。
他守在床边,寸步不离,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顾屿,生怕自己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再次消失。
输液管里的液体缓缓流淌,滴答、滴答,像在细数他错过的时光,像在诉说他此刻无尽的悔恨。
睡梦中的顾屿突然蹙了蹙眉,眉头拧成一个小小的疙瘩,身体微微蜷缩了一下,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裴川立刻察觉到不对,他知道,是输液里的退烧药刺激了肠胃,顾屿的胃又开始抽痛了。
可他看着顾屿苍白的脸,看着他眼底的疲惫,就知道他已经耗尽了所有精力,连对付胃痛的力气都没有了。
裴川的心揪得更紧了,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顾屿的姿势,让他躺得更舒服些,然后轻轻松开他的手,转而用指腹按压在他鼻翼两侧的迎香穴上。
动作轻柔而熟练,这是以前顾屿鼻炎犯了、水泥封鼻时,他无数次做过的动作。
指腹带着他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按摩着穴位,力道恰到好处。
他低头看着顾屿,眼泪还在无声地掉。
这个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人,这个他跨越山海也要奔赴的人,此刻正躺在病床上,承受着病痛的折磨,而这一切,本可以因为他的保护而减少许多。
如果他早点察觉到顾屿的病情,如果他没有让秦旭有机可乘,如果他在顾屿逃跑时立刻追上他,是不是就不会让他受这么多罪?
悔恨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继续按压着穴位,另一只手重新握住顾屿冰凉的手,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仿佛这样就能分担他的痛苦。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裴川压抑的呜咽声。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顾屿苍白的脸上,却暖不透他此刻的寒凉,也暖不透裴川心底的悔恨与心疼。
他就这样守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顾屿。
裴母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她没有在这时候把顾屿确诊胃癌的事情脱口而出。
她默默退出病房,关上了门,给两个大男孩留出独处的空间,立刻回诊室准备开始针对顾屿做治疗计划了。
“伯母会尽量少让你受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