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我坐在窗边,手边的泡泡机已经停了,红灯闪了几下,彻底熄了。桌上的本子合着,卫衣还挂在椅背,线头松了一截,垂下来一点。窗外的水洼倒映着楼里的光,车子开过时溅起一片,又慢慢平复。
门被敲了两下。
林悦走进来,没说话,把文件夹放在桌上。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那台泡泡机,转身打开电脑。屏幕亮起,她点了几下,调出一段画面。
我抬头。
监控里是间小屋子,灯光很黄,照在书桌的一角。苏晚坐在那儿,穿着旧毛衣,手里拿着一本书,头微微低着。她的手指翻页时轻轻动一下,像是怕弄坏纸张。台灯就在她手边,光线不亮,但刚好够看清字。
她抬手拨了下头发,动作很慢。然后她停下,盯着书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不是大声笑,就是嘴角往上扬了一下,眼睛也弯了。
我没动。
林悦轻声说:“这是她现在住的地方。”
我点头。
她问:“要删掉吗?”
“不。”我说,“留着。”
我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头顶的灯是白色的,照下来冷得很,文件纸都显得发青。我看了一眼天花板,伸手按了开关。灯灭了,房间暗了一瞬,又亮起来。
还是冷的。
我盯着那盏灯。她说过讨厌这种光。以前在出租屋,灯坏了,她用胶带缠了好久才修好,就因为舍不得换新的。后来有次我煮面,她站旁边看着,说这光像医院,吃不下饭。
现在她终于换了灯。
我回头,对林悦说:“把这里的灯换了。”
她愣了一下:“换成暖光?”
“不是。”我说,“换成她那样的。”
她看着我。
“不是商场里卖的那种。”我声音低了些,“是那种旧的,黄一点,不会刺眼睛的。”
林悦明白了。她没再问,点了点头:“我马上安排人来换。”
“今晚。”
“这么晚……而且行政那边——”
“不用走流程。”我打断她,“找个人,悄悄换。钱从我账上走。”
她没再说什么,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低声说了几句,挂断后告诉我:“半小时后电工到,直接从地下车库进。”
我嗯了一声,没回座位,站在办公桌前等。
林悦也没走。她站在电脑前,看了一眼监控画面。苏晚还在看书,手边放了杯水,杯子上有层薄雾,看得出是热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
门再次响时,是个穿工装的男人,提着工具箱。林悦带他走到灯下,指了指顶棚。电工抬头看了看,开始拆面板。
螺丝一颗颗卸下来,旧的灯板被取下。房间里光线暗了些,只剩下窗外的微光和电脑屏幕的亮。
新灯装上去很快。接线、固定、测试开关。电工退后一步,按下按钮。
光亮起来。
是黄的,像傍晚还没完全黑下来的天色。照在桌面上,纸张的颜色变得柔和,连钢笔影子都变短了。我走过去,抬头看。
不是那种刻意做旧的仿古灯,也不是装饰用的小夜灯。就是一盏普通的、用了很久的灯,光线有点偏暗,但舒服。
我伸手摸了下灯罩边缘。有一点温热。
林悦站在旁边,轻声问:“这样……行吗?”
我点头:“就这样。”
电工收拾工具走了。林悦看了我一眼,拿起桌上的文件夹,转身往门口走。
手搭上门把时,她顿了一下,没回头,只说了一句:“明天我带个台灯来,放角落,也能补点光。”
门关上了。
办公室安静下来。
我走到办公桌前,坐进椅子。头顶的光照着,不像以前那样压着眼睛。我把双手放在桌面上,看着自己的影子。手指的轮廓软了一些,不像过去那么锋利。
监控画面还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