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心里清楚，能煽动上千人同时挤兑的，江南只有一个人。
金凤。
宴席不欢而散。
王仁连夜赶到通宝号，门口果然人山人海，举着火把，提着灯笼，喊声震天。
“还钱！还钱！”
“黑心钱庄！吞我们血汗钱！”
通宝号的掌柜老周，满头大汗地解释：“各位放心！通宝号资金充足，明天一早，保证大家都能取到钱！”
但没人信。
挤兑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
王仁从后门进钱庄，老周迎上来：“东家，怎么办？库里现银不够，最多撑到明天中午……”
“金凤存进来的三十万两呢？”
“存进来了，但……”老周压低声音，“那三十万两是‘远期银票’，要三个月后才能兑付。现在取不出来。”
王仁眼前一黑。
远期银票，是一种特殊的票据，面额大，但约定兑付日期。
金凤给他的，全是这种。
“她算计我……”
王仁咬牙切齿，“立刻调其他分号的现银过来！再从四海商会账上抽钱！”
“来不及了，”老周苦笑，“其他分号也被挤兑了。
至于四海商会……账上的钱，今天下午都被刘掌柜提走了，说是要进货。”
王仁瘫坐在椅子上。
完了。
钱庄倒闭，四海商会的信誉就完了。没有信誉，商会就完了。
他猛地想起什么：“锦绣商会的那些产业！拿它们抵押，向其他钱庄借钱！”
幕僚摇头：“大人，那些产业……刚才衙门传来消息，过户手续有问题，被暂扣了。”
“什么问题？”
“说是有几处田庄涉及旧案，要重新核查。至少……要查一个月。”
一个月？
通宝号连一天都撑不过去。
王仁终于明白，自己掉进了多大的坑。
金凤根本不是认输，是以退为进。
用三十万两远期银票做诱饵，引他吞下锦绣商会，然后发动挤兑，抽空他的现金流。
再卡住过户手续，让他无法变现资产。
一环扣一环，把他逼上绝路。
“好手段……”
王仁脸色铁青，“但她忘了，我有官身！传令！查封金凤所有住处，以‘扰乱金融’的罪名抓人！”
“大人，金凤……一个时辰前已经离城了。”
“去哪儿了？”
“不知道。但她的车马往苏州方向去了。”
王仁拍案而起：“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与此同时，城外十里，运河码头。
金凤和萧辰站在一艘货船上，看着嘉兴城的方向。
雨还在下，码头上灯火点点。
“王仁现在应该气疯了！”
金凤说。
“你那些产业，真的不要了？”
萧辰问。
“要，怎么不要，”金凤笑，“等通宝号倒闭，四海商会信用破产，那些产业会被官府拍卖。
到时候，我换个名字买回来，价钱能压到三成。”
萧辰不懂这些，但他知道金凤赢了。
“接下来去哪儿？”
“苏州，”金凤说，“王仁在江南的靠山不止一个，苏州还有个知府是他同伙。咱们去会会他。”
船缓缓离岸。
船舱里，青凤醒了。
她靠着舱壁坐着，脸色还是白，但眼睛有神了。
止水剑放在膝上，坎水之力温养着她，离火反噬被压到最低。
“感觉怎么样？”
萧辰问。
“好多了，”青凤声音还有点虚，“金凤姐，谢谢你。”
“自家人，客气什么，”金凤坐到她身边，“你再养几天，等到了苏州，我请最好的大夫给你调理。”
青凤点头，看向萧辰：“墨凤姐有消息吗？”
萧辰摇头。
墨凤留在雷州，生死未卜。
刘峥那家伙，不知会不会守信用。
“别担心，”金凤握住青凤的手，“墨凤机灵，又有机关术傍身，不会有事的。等咱们在江南站稳脚跟，就派人去接她。”
船在夜色中前行。
雨打船篷，噼啪作响。
萧辰走出船舱，站在船头。
江南的雨夜，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远处，嘉兴城的灯火越来越远，像一片坠落的星空。
这一局赢了。
但下一局呢？
王仁不会善罢甘休，朝廷不会坐视不理，幽冥宗更不会放过他们。
路还长。
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有金凤在江南，有钱，有人，有根基。
九凤之路，终于踏出了坚实的一步。
船过桥洞，惊起几只夜鹭。
扑棱棱飞向黑暗深处。
萧辰握紧止水剑。
剑身冰凉，但心里是热的。
他知道，更难的还在后面。
但他不怕。
因为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