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森站在船头,海风凛冽,但他手心却在出汗——不是害怕,是亢奋。
身后,五百死士静默肃立。这些都是陈鹏从金门水师中挑选的精锐,个个敢死。他们腰间别着短铳、匕首,背上绑着油罐、火药包。
“公子,看到灯光了。”老水手指向前方。
黑暗中,隐约可见一片连绵灯火——那是漳州港,停泊着济尔哈朗大军的粮船队。
郑森举起望远镜观察。
镜中,港内停泊着大小船只百余艘,其中三十余艘是吃水很深的粮船。码头上灯火通明,清军巡逻队往来不绝。
“戒备森严。硬冲恐怕……””副手低声道。
“谁说要硬冲?陈叔,按计划行事。”郑森收起望远镜说道。
陈鹏点头,朝身后打出信号。十二艘快船迅速分成三队:四艘向北绕行,四艘向南迂回,郑森亲率四艘直插港口。
子时三刻,港口北侧突然火光冲天——三艘快船点燃船身,冲向清军哨船!与此同时,南侧也传来爆炸声,又是三艘火船突袭!
这是郑家传统战术,以火船攻敌,水手们是生是死全靠运气。
一艘船在外围接应,火船上的水手点燃船身后,便跳海游向接应船。
“敌袭!敌袭!”清军大乱,战鼓擂响,水师战船纷纷起锚迎敌。
几十艘战船上的清军纷纷开始了还击,火铳、弓箭一起射击。
“砰!砰砰!”
“嗖!嗖嗖!”
如雨点,如飞蝗,全部射向海里的郑森手下。
喊杀声、射击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马上,郑森手下人有了伤亡,不断的有尸体漂浮在海面,活下来的则拼命的游向接应船。
而就在这混乱中,郑森的三艘快船借着夜色掩护,悄然驶入港区。
他们贴着粮船舷侧行进,水手们将油罐、火药包抛上甲板,用火箭点燃。
“走水了!粮船走水了!”
惊呼声中,一艘粮船轰然起火。火借风势,迅速蔓延。清军忙着救火,郑森的快船却已驶向下一艘。
半个时辰内,七艘粮船燃起冲天大火。
港口乱作一团,救火的、逃命的、作战的挤成一团。
“公子,该撤了!”陈鹏看着越来越多围过来的清军战船,急道。
郑森却盯着港口深处最大的一艘粮船——那船吃水极深,至少装载了五千石粮食。
“你们先撤。”
他抓起两个火药包,决然道:“我去炸那艘大的。”
“不可!太危险了!”陈鹏一把拉住他,不肯松手。
“烧粮就要烧彻底。济尔哈朗八万大军,每日耗粮千石。烧掉这批粮,他至少断粮十日。十日,足够李将军在泉州做好准备了!”郑森挣脱,眼中闪着决绝。他已经豁出去了!
今天,他就是要证明自己,和清军誓不两立,有我无敌,有敌无我。
说罢,他纵身跳入海中,朝那艘大粮船游去。四个亲兵紧随其后。
初春夜海水刺骨,郑森咬牙前游。终于摸到船身,他解下火药包,用匕首钉在船底水线处,点燃引信。
“快走!”
五人奋力回游。刚游出十余丈,身后传来惊天巨响——
“轰!!!”
大粮船被拦腰炸断,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夜空。
爆炸引燃了相邻两艘粮船,三船同时燃烧,火龙翻滚,照亮了整个漳州港。
郑森被气浪掀出水面,又被亲兵拖上快船。他回头望去,港口已成火海,至少十艘粮船在燃烧。
“撤!”陈鹏急令。
快船调头,趁乱冲出港口,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船行十里,郑森瘫坐在甲板上,浑身湿透,冷得发抖,眼中却满是兴奋,牙齿打着战,声音却高昂:“成了……济尔哈朗的粮草,至少损失三成……”
陈鹏给他披上毛毯,感慨道:“公子这一把火,烧掉的不仅是粮草,更是清军的士气。只是……咱们暴露了,金门回不去了。”
郑森望向东方海面,那里是泉州方向,毅然决然地说道:“那就去泉州。李将军说过,泉州就是咱们的新家。”
十二艘快船,只杀出来两艘,其他的全部葬身在漳州港口。
两艘快船劈波斩浪,向泉州驶去。
身后,漳州港的火光渐渐变小,但这场火烧粮船的战绩,必将震动整个东南战局。
而泉州城内,李黑娃站在新筑的水泥炮台上,看着最后一桶水泥浇筑完成。他望向漆黑的海面,喃喃道:“郑森那小子……该回来了吧?”
远处海平面上,隐约可见点点灯火——不是清军,是归航的船队。
廿七日,这个寒冷的初春夜,四场战斗在不同战场同时落幕:
济宁伏击战,沧州军歼敌万余;
沧州防御战,清军折戟城下;
漳州袭粮战,郑森火烧粮船;
泉州备战夜,工事即将完成。
而更大的风暴,还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