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雷肖·谢尔德尽量绷着体面,但开口就带了火药味:“主编先生,您得给咱们主持个公道!教会这事儿干得,也太不地道了!”
主编是个老油条,不紧不慢地拿起烟斗:“霍雷肖先生,慢慢说,教会……又怎么了?”
“怎么了?他们封了我的厂子!”霍雷肖的拳头砸在桌子上,震得墨水瓶子一跳,“就凭一张不知哪个耗子洞里翻出来的破地契!我那可是真金白银砸进去的!”
旁边的纺织厂主赶紧插话,声音发紧:“不止霍雷肖先生一家,好几家都遭了殃!主编先生,您说这……”
主编吐出一口烟圈,眯着眼:“哦?地契?这倒是新鲜。可眼下不是有疫情嘛,教会也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今天他能用权宜之计收我的厂,明天就能用同样的法子,收了您的报社,收了在座任何一位的铺面宅院!”
霍雷肖嗓门一下子拔高了,几乎是在吼,“主编先生,您敢拍着胸脯说,您这报社的地基
纺织厂主像是被这话刺中了最怕的地方,一把抓住主编的胳膊,声音都带了哭腔。
“老哥,您听见了吧?这次是克劳德他们,下次……下次就不知道轮到哪个倒霉蛋了!咱们这些做生意的人,身家性命可都拴在这些产业上啊!”
“他们要真是按规矩来,拿出白纸黑字的法令,我们也不是不能商量。”霍雷肖趁热打铁,语气更加激烈。
“可现在是‘紧急状态’一句话就把我们打发了?这叫什么道理!要是这样搞法,以后谁还敢在艾尔福德投资?这分明是要断我们所有生意人的活路!”
主编又吸了一口烟,烟雾后的眼神闪烁不定,显然是在权衡。
他终于缓缓开口:“这么说来……这事儿确实不小。”
……
差不多同一时间,《艾尔福德公报》总部那间办公室里,真正的幕后主人正在听汇报,这位与克里夫家族关系密切的老派贵族在这座城市经营数代的根基相当深厚。
管家俯身低语:“老爷,工厂区那边闹得不轻,几个厂主正在四处串联。”
卡尔文子爵正不紧不慢地往红茶里加着第三块方糖,闻言嗤笑:“那群满身铜臭的暴发户,总算尝到苦头了?”银勺在骨瓷杯沿轻碰,发出悦耳的脆响。
他忽然抬眼,那双看尽风云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不过...法米恩这次,手伸得过长了。”
“土地...”他意味深长地拖长语调。
“教会这些年借着布施的名义,在暗处吞了多少地契?在乡下与我争抢佃农时,我尚可忍让。如今竟敢在艾尔福德新城,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亮出地契耀武扬威?”
他手中的银勺“叮”一声落在茶碟上,“这哪是在打那几个厂主的脸?分明是在试探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底线。”
子爵微微前倾身子,压低嗓音:“去告诉主编,可以适当...给那些厂主撑个场。重点不是真要帮他们,是要让教会明白——”
他的手指在桃心木桌面上重重一叩,“艾尔福德的天空,还轮不到他们一家说了算。世俗的王法,永远高过他们那套神谕!”
就这样,两股向来互相鄙夷的势力——惶惶不可终日的工厂主,与感觉权威受辱的老牌贵族——竟难得地站到了同一战线。
次日,《工业先驱报》头版赫然刊出檄文:“谁的工厂谁做主?——致市政厅与教会的最后质问!”
字里行间满是实业家的愤慨与不安。
而《艾尔福德公报》则刊发了一篇看似公允的评论:“神圣与世俗的边界:论古老地契在现代法理下的效力”。
明眼人都能读出字里行间贵族阶层对教会越权的不满。
其他报刊见状纷纷跟进,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群,各种评论、揭秘、抨击接连出炉。
不出数日,舆论风暴已如燎原之火,将第七教区圣堂卷入漩涡中心。
工厂主们慷慨解囊购买版面,贵族们动用影响力引导风向,两股力量殊途同归,硬生生将教会为防疫采取的隔离措施,扭曲成了“强占民产”的暴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