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颍阳惊弓(1 / 2)

襄城陷落的余波,如同凛冬的寒风,彻底冻结了颍川东部残存的所有抵抗之心。通往颍阳的官道与田野间,只有仓皇北顾的零星溃卒和死寂紧闭的村落门户,再无任何力量敢阻拦那面代表征服与死亡的黑色“吕”字大纛。

颍阳,这座倚靠颍水天险、墙高池深、粮械尚存的坚城,成为了曹操在颍川东部最后的尊严所在,也是吕布完成其宏图霸业必须砸碎的最后一颗、也是最坚硬的榫卯。它不仅扼守着南北水路要冲,更是维系颍川曹军残部心理防线的支柱——只要颍阳的旗帜未倒,许都南大门就未彻底洞开,那“援军或可沿颍水而下”的渺茫希望便仍能吊住一口士气。守将李通,素以沉稳坚韧、善守城池着称,是曹仁留下用于最大限度迟滞、消耗吕布兵锋与时间的最后屏障。

当并州大军的营寨如同黑色森林般在城外蔓延开来,将颍阳四面合围时,一种近乎实质的压迫感扼住了城头每一个守军的呼吸。高顺的陷阵营军阵严整,肃杀无声;张辽的轻骑游弋如狼,伺机而动;而吕布的中军大纛,则稳稳矗立于南门外一座不高的小丘之上,俯瞰全局。

连续三日,围城的并州军并未发动预料中的猛攻,只是不断地加固营垒,增造各式攻城器械,进行着极具规律的巡哨与威慑性演练。这种暴风雨前的极致宁静,反而让李通的心弦一日紧过一日。他深知吕布用兵绝非鲁莽之辈,如此反常的平静,必是致命雷霆的前奏。他反复检查城防,督促士气,心中那份不祥的预感却愈发浓重。

第四日,天色刚明。吕布并未留在中军大纛之下,而是仅率百余亲卫铁骑,策马下了小丘,径直来到了高顺负责的南面主攻营垒。高顺早已得到传令,在此等候。

“伯平,一切可曾备妥?”吕布勒住赤兔,目光扫过营中那些蓄势待发的陷阵营士卒和已然就位的攻城器械。

高顺抱拳,声音沉稳如铁:“回主公,陷阵七营已准备就绪,攻城塔三座、冲车两辆、云梯四十架皆已检验完毕。张辽将军处亦已协调,随时可依计而动。”

“很好。”吕布点头,抬眼望向远处颍阳巍峨的城墙,目光最终锁定了南门及两侧的防御布置。“今日,某便在你营中观战。待东西两门佯攻一起,吸引贼军注意,你便按计划,对南门施加压力,但不必立刻强攻登城,以弓弩压制、器械震慑为主。某,”他顿了顿,拍了拍马鞍旁悬挂的那张黝黑铁胎巨弓,“自有手段,助你瓦解城头指挥。”

高顺眼中精光一闪,已然明了吕布意图,沉声应道:“末将明白!”

辰时三刻,战鼓声率先从东、西两个方向隆隆响起!张辽麾下部将依计行事,指挥兵马对颍阳东、西二门发起了声势浩大的佯攻。数以千计的士卒推着楼车、架起云梯,鼓噪而进,箭矢如飞蝗般射向城头,杀声震天动地,营造出主力决战的磅礴气势。

李通正在城中巡视,闻讯立刻赶赴压力看似最大的西门,并急调预备队增援东西两翼。城头守军神经紧绷,弓箭手拼命还击,滚木礌石接连落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两处“主攻”方向牢牢吸引。

与此同时,南门外高顺的营中,战鼓也适时擂响。陷阵营的弓弩手在盾牌掩护下向前推进,对南城墙头进行持续而精准的压制射击。三座高大的攻城塔在力士推动下缓缓前移,巨大的阴影逐渐笼罩城墙,给守军带来沉重的心理压力。但陷阵营的突击士卒并未立刻跟进攀登,似乎在等待更好的时机。

吕布此时已策马来到营寨前沿一处特意搭设的、带有护板的简易望台附近。此处视野开阔,既能观察南城墙头大部,距离又保持在近三百步的相对安全范围,且前方有营寨栅栏和陷阵营重步兵掩护,不易遭到城头床弩的直瞄射击。他摘下铁胎弓,试了试弓弦,亲卫递上那壶特制的破甲长箭。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掠过南城墙头。那里虽然承受着高顺军的压力,但守军调度尚算有序,军官的身影在垛口后隐约闪现,传递着指令,稳定着防线。李通显然在南门也留有得力部将镇守。

吕布深吸一口气,气息沉凝,力贯双臂,铁胎弓缓缓张开,弓身发出坚韧的呻吟。他锁定了城楼偏西一处,那里一名身穿铁札铠、头戴鹖冠的曹军都尉,正挥舞战刀,大声呼喝,指挥着附近的弓弩手集中射击下方一台逼近的攻城塔。

“嗖——!”

弓弦震响,箭去似流星!

那名曹军都尉的呼喝声戛然而止!他身体猛地一颤,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铁甲骤然出现的一个破洞,以及迅速洇开的暗红。下一刻,他手中战刀“当啷”坠地,人已软软瘫倒。周围士卒顿时一片惊呼慌乱。

“有冷箭!小心!”有军官厉声示警,南城墙头的守军开始下意识地寻找掩体,军官们的身影变得更加隐蔽。

吕布面色不变,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移动视线,很快又找到了新的目标——一个躲在垛口后,却仍不时探头观察下方、并向身后打着手势的曹军旗牌官。此人显然是负责观察并传递敌军动向的关键节点。

第二箭离弦!

这一箭角度极其刁钻,竟从垛口的射击孔隙中精准钻入!“噗”的一声闷响,那旗牌官仰面倒下,咽喉处插着一支颤动的箭羽,手中的令旗歪倒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