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盐场税荡真不得种粮,那这些个老爷们,怎不见急的?他们都还没急,咱们慌什么?!”
秦嘉的话起了效果,不少灶户闻言都安静了许多。
理论上说,在鸣鹤场税荡里置地更多的乡绅、军头们,才是这新规下损失最大的。
只是账不能这么算啊!
是,乡绅们的地不让种粮,固然是大损益。
但对人家来说,只是损失。可对他们灶户而言...这是要命啊!
灶户们可没有乡绅老爷那么强的抗风险能力...
这种打破了其一贯认知、生活习惯的事情,直接引动着每一个灶民心中的不安。
“秦头,话是这么说,但...还是那个问题,咱们不种粮,难不成全靠买粮啊?”
“这手头才赚到一点小钱...真就一点钱都不让咱们留下吗?!”
“是啊,秦头,要不你替咱们去城里寻李老爷问问章程吧。这事不搞明白,咱们晚上觉都睡不着啊!”
“对啊,或者找张掌柜问问,请他来盐场吃顿饭,花费咱们一起担...”
秦嘉不是秦嵩,从来就没把“李老爷在我家吃过饭”说过一次的秦嘉,一听灶户们大有转移目标的意思,顿时脸色一黑。
“你们多大的脸面?还请人家来盐场吃饭,人家差着你们这顿饭了?”
“一个个的,肚子都不饿是吧?要是不饿,就回去,多煮点盐。真要有个什么不对,手里有盐,换钱也好,换粮也罢,都能活个性命。”
历代总催积累下来的余威,发挥了作用。
眼见秦嘉变脸,灶户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与盐司的人不同,如今这些总催们可不需要抽他们的工本钱过活。
人本身就会产盐不说,更有代表他们同盐商议价、分配盐商订单的权力。真得罪了秦嘉,只要其在订单分配时歪一下,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家...
灶户们,慢慢散去。
在远离了秦嘉以后,嘀嘀咕咕的声音响彻整个盐场。
一直到深更半夜时,不少人家的卧房中都能听到悉悉索索的低语。
“改粮为竹”的阴云,笼罩着浙东盐场...
同样,在这片阴云的外围。
各地乡绅、军头,亦是脸色难看得很。
尤其是军头这一批人,面对兵备道,可谓是遭受了“血脉上的压制”。谁知道会不会自己前脚提出不许占自家的地儿,后脚就被人彻查?
乡绅们,也难办...
直接找李斌吧?没这个胆子。
人疯起来,连从三品的盐运使都敢砍。你说谁没事敢去他面前蹦跶?
至于找其他官面上的人搭桥?
宁波府这边,知府周坤已经坐等离任了,除非“割肉”,不然休想给他找事;
推官高港初考在即,他才是最不愿意趟这趟浑水的人。使多少钱都白扯...明显也走不通。
便是最没存在感,看似也和李斌没有利益关联的通判詹堂...
算了算了,想想之前怎么对人家的...
他特么不帮倒忙,宁波这些乡绅们都要谢天谢地了。
再者说了,江南这边的人,不少都对“冈波宁”有些地缘歧视。
在这种思想的作用下,除非被逼到绝境,不然他们也不愿意向詹堂这位六安人低头。
但宁波府这边走不通,隔壁绍兴,不也在新规施行的地域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