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从东边压过来,省城的屋脊像一排黑色的齿。
联席室的灯只开一半,桌面摊着三张小地图。
红笔画出三处小院,各有两条小巷能通外头。
李一凡把手按住桌边,点了点头就散队。
第一组往北门去,风从河面吹得直。
平房院子里灯色发黄,门后有窸窣声。
霍景澜抬手,院门被顶住,门闩撞上木框。
屋内人慌乱地收拾卡片与本子,掉了一地。
桌上铺着毛巾,压着成摞卡板。
墙角有一台老机,风扇吱嘎转得慢。
年轻人低着头,耳后的汗一路往下淌。
张小斌不动声色,把那摞卡用袋口套住。
屋里挂着日历,日期停在上个月。
茶几玻璃下夹着几页名单,名字密密。
最底下一页写着几笔缩写,字锋很硬。
张小斌把那一角翻出来,露出一个“纪”。
第二组朝西郊走,小雨把路面打亮。
老旧小区的楼道味道发潮,灯忽明忽暗。
一间出租屋里放着四张折叠桌,卡板排成带。
顾成业把窗帘拉开,街灯照出一地碎屑。
桌面留下擦拭的痕,新抛光过的光泽刺眼。
角落里坐着一位中年人,鼻梁上印着镜框。
他要掏手机找一个“老朋友”的电话。
门口值守的人把手一伸,动作像切掉多余的线。
墙上钉着一张“保供合作”的旧告示。
下方别着一枚小夹子,背面写着熟悉的姓。
顾成业把告示揭下,折成两折放进夹带。
那人嘴唇动了动,眼神从硬转软,肩塌下去。
第三组取直线下南门,夜色最厚。
城边自建屋的铁门开合时发出闷响。
屋里四个人围着两台小机,桌面一圈水渍。
卢恒接过那本薄薄的账,纸角油亮。
账里用不同颜色画了箭头。
几条线从园区与口岸拐进来,又折出去。
页脚处留着一个“纪”的缩写,像刮在纸上。
卢恒用指腹在纸上按了一下,点了点头。
临检车在巷口连成半圆,雨滴敲在顶棚上。
几个人被带到楼下,鞋底粘着尘土。
有人辩解是帮忙跑手续,有人说只是做兼职。
冯立航没有追问,他把本子推到对方面前。
一张红条被放到桌角,字短而直。
代签即出列,晚交即出列,空签即出列。
桌边的人先试着从椅子上站起又坐回去。
灯下那张脸白了一度,额角跳了几下。
北门的小院里,卡板全部装箱。
窗沿上放着一只茶杯,杯沿有缺口。
院外有人探头看了一眼,缩回去,没出声。
门框贴上纸,风吹过,纸角微微翘起。
西郊的出租屋收得更快。
折叠桌的脚合上,金属声清脆。
地面拖过一遍,留下水痕一道一道。
顾成业把灯关了一半,屋里只剩轮廓。
南门那处自建屋门口,狗叫了一阵就歇。
巷子尽头亮起一盏昏灯,雨线斜着落。
卢恒把薄账放进袋里,和两只旧硬盘一起。
铁门合拢,静得像把旧路直接焊死。
银行侧的图在联席室大屏上缓缓往前推。
几处可疑起伏在夜里没再冒头。
三家支行同时发来简讯,词很少但不虚。
一行人站着看,把肩放低了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