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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5章 相对而言(2 / 2)

秦空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眼神里的疑惑加深,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前倾,下意识地追问:“什么意思?李安如,你把话说清楚。”

我没有看他,依旧盯着那杯凉茶,仿佛能从那浑浊的茶汤里看到往昔的画面。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带着一种回溯过往的沉凝:

“当初,我之所以跟你割袍断义,是因为……还记得在那家火锅店里,你说过的话吗?”

我微微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时间和空间,回到了那个充满火锅蒸汽和激烈谈论的夜晚。

“你说,‘没有任何人,可以随意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你说,你的愿望是‘国泰民安’,是希望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能安安稳稳的,‘早上能放心地吃碗豆浆油条出门,晚上能平平安安地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不用担心走街上突然被什么邪祟附体!不用担心睡一觉起来身边的人就变了样!不用担心哪天莫名其妙就成了哪个神仙菩萨为了‘大局’而牺牲掉的‘代价’。’”

我一字不差地复述着他当年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小锤,敲击在彼此的心上。

秦空听着我的话,眼神有些恍惚,似乎也被拉回了那个他尚且怀抱着最初理想和坚持的时刻,他的嘴唇微微抿紧,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我停顿了一下,让那些话语在空气中停留片刻,然后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带上了冰冷的讽刺:

“却没想到,信誓旦旦说出这些话的你,在短短一个月之后,就投身成了天庭在人间的帮凶。嘴里说着冠冕堂皇的‘大义’,说着‘为了让更多的人、让文明、让‘存在’本身能够延续,就必须有一部分人要牺牲,要死去’,说这是‘必要的代价’,是‘通往最终救赎的阵痛’……”

我的目光倏地转回,牢牢锁定在秦空脸上,锐利得仿佛要刺穿他所有的伪装和自洽:“老秦,这些话,你还记得吗?这些,是你当初用来反驳我,用来为你投靠天庭、默许甚至协助‘人格替换’计划辩护的理由!”

秦空的脸色在我的逼视下变得有些发白,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狼狈和挣扎。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或许是想辩解那时的局势如何危急,或许是想重申他那套“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逻辑,又或许是想反驳我此刻的指责。

但我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我抬起手,做了一个坚决而略带不耐的“停止”手势,打断了他所有即将出口的话语。

“不用解释,老秦。”我的声音带着一种疲惫的冷漠,“我不想听你重复那些我已经听过无数遍的、自以为是的道理。”

我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接下来说出的话需要巨大的勇气。我的目光从秦空脸上移开,再次投向那奔流不息的江水,声音低沉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忏悔般的沉重:

“我当初,就是那么站在自认为正义、且占据着道德高地的位置上,理直气壮地指责你,鄙视你。甚至因为极度厌恶你所选择的行为,厌恶你那套‘必要牺牲’的理论,而选择了与你割袍断义,划清界限。”

我的手指用力抠着玻璃杯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但是现在……”

我在这里停顿了下来,仿佛接下来的话语有千钧之重,难以启齿。

秦空紧紧地看着我,他的呼吸似乎都在这一刻放轻了,眼神里的疑惑达到了顶点,混合着一丝隐隐的不安。他似乎在等待一个他隐约猜到,却又不敢相信的答案。

在秦空专注而紧张的注视下,我终于,缓缓地,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将那句盘旋在我心头许久、代表着彻底堕落与背叛自我的话语,说出了口:

“现在……我也要变成……这样的人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秦空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那张简陋的竹椅上。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因为震惊而收缩,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片茫然和难以置信的苍白。

他好像没能立刻理解我这句话的含义,又或者是他的大脑拒绝处理这个过于冲击和荒谬的信息。

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江边的风声,远处隐约的市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又似乎在极速远去,只剩下我们两人之间这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真空。

我能清晰地看到他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吞咽了一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他的眼神从最初的巨大震惊和茫然,逐渐转化为一种极深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困惑。

他像是生锈的机器般,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仿佛怕惊扰到什么似的语气,声音干涩而沙哑地,缓缓问道:

“李……李安如……你……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不确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希望刚才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我在开一个恶劣到极点的玩笑。

我看着他那副彻底被震住、甚至显得有些无措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混合着无尽酸楚、自嘲和一种破罐子破摔般的冰冷快意。

看啊,秦空。这就是你选择的道路。而现在,我这个曾经最激烈的反对者,也要踏进来了。

这片泥潭,终究是谁也逃不掉。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关于“什么意思”的追问,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雾气渐散的江面,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随口一提。

“现在冥界的虚空危机,确实很严重。”

我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酆都上空那个大口子我也给你说了,每天涌出来的怪物杀之不尽,地府的军队是用命在填。相比之下,人间……”

我顿了顿,神识在瞬间如同无形的水银般向着四周极速蔓延又收回,“反倒是风平浪静,至少目前,没有正儿八经的、成规模的虚空侵蚀现象。只有一些零星的、不起眼的角落,残留着一点虚空的……味道,很淡,构不成威胁。”

我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而天上,地下,这两个地方,现在才是真正被架在火上烤。太过于危险了。”

我转过头,再次看向秦空,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我是冥界之主,幽冥大帝。我的子民在流血,我的疆域在沦陷。于情于理,于我的身份和责任,我都必须守护冥界,这是毋庸置疑的。”

说到这里,我的语气开始发生变化,平静的冰面下,仿佛有炽热的岩浆在涌动。我的语速加快,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和尖锐:

“而且!苏雅的死!”

这个名字再次脱口而出,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强行封锁的情感闸门。一股混合着滔天恨意、无尽悲痛和暴戾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般直冲头顶!

我的眼睛瞬间布满了血丝,放在桌上的手猛地攥紧,手背上青筋虬结,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周身的气息不受控制地紊乱了一瞬,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压力骤然凝聚,连我们之间的茶几都微微震颤了一下,杯中的凉茶荡起了一圈圈急促的涟漪。

“……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天上那群道貌岸然、坐在云端俯视众生的仙君们导致的!!”

这句话几乎是从我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锥,蕴含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愤怒。

这一瞬间的暴怒,如同黑夜中的霹雳,猛烈而短暂。

就在秦空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剧烈情绪变化惊得身体后仰,瞳孔收缩,下意识做出戒备姿态的刹那,我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紧接着,那股几乎要实质化的怒火,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摁住,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消退、收敛。紊乱的气息平复,眼中的血丝快速淡去,紧攥的拳头也缓缓松开,只留下掌心几个深深的、发白的指甲印。

一切恢复如常。

刚刚那石破天惊的怒火,那几乎要掀翻桌子的暴戾,仿佛只是秦空的一场错觉,从未真正发生过。

只有桌上茶水那尚未完全平息的细微涟漪,以及我脸上那强行压制后残留的一丝不自然的平静,证明着刚才并非幻象。

秦空惊魂未定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后怕。他缓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和急切的探究,追问道:

“苏……苏小姐的死,为何……为何又会牵扯到天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冥界的虚空入侵,跟天庭有什么关系?”

他显然被我刚才的话和那瞬间爆发又瞬间收敛的怒火彻底搞糊涂了。冥界的危机,怎么又和苏雅的死、和天庭扯上了关系?

我看着他那急切想知道答案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疲惫,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

“看来今天得多喝点茶水了……”我低声嘟囔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秦空说,“感觉太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脑子有点乱。”

我拿起桌上那壶已经凉透的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秦空那杯也续上一些,动作慢条斯理,与刚才的暴怒判若两人。

我抬眼看了看秦空那依旧紧绷、写满问号的脸,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带着点调侃的语气:“你怎么现在变得跟十万个为什么一样呢?问题一个接一个的。”

秦空却没有被我带偏,他的脸色依旧严肃,甚至更加凝重。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回避:

“李安如,别打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小姐的死,和天庭有什么关系?你说清楚!”

他身体前倾,目光灼灼,显然不得到答案绝不会罢休。

看着他这副执着的样子,我脸上的那点勉强笑容也渐渐消失了。我低下头,看着杯中那浑浊的、倒映着灰白天光的茶汤,沉默了片刻。

然后,我抬起头,迎上秦空那迫人的目光,脸上只剩下一片深沉的、带着无尽疲惫和痛楚的平静。

我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

“好。不急……”

我端起那杯凉茶,像是要从中汲取某种力量般,喝了一大口。冰凉的苦涩液体滑过喉咙,让我混沌的头脑稍微清晰了一些。

“我慢慢的说。”

我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时空,回到了那片血腥与绝望交织的冥界战场,回到了苏雅在我怀中消散的那一刻。

“这一切,要从杨戬……还有那该死的‘归墟’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