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像被冻住的嘴唇,刚启开一条线,便渗出消毒水与福尔马林混合的冷味。
沈枫把橘猫虚影往肩后拢了拢,猫尾巴不高兴地扫过他颈侧,留下一道细小的红凛——像谁偷偷盖了章。
江秋走在他左边半步,指尖若有若无地贴着沈枫的腕脉,像给一只不肯系牵引绳的野猫留最后一点退路。
手术台比他们想象的更长,长得足够让所有人并排躺上去,再富余一个空位——那空位被白布盖着,布下隐约起伏的轮廓,比人体小,比猫大。
刘嘉源把刚捡回来的脸捧在手心,像第一次戴隐形眼镜,不知该先眨哪只眼。
“导演,”他怯怯问,“灯光师可以戴口罩吗?”
沈枫没回头,猫耳却冲他抖了一下,算是准了。
秦沐的镜片上滑过一行淡绿代码:
“检测到下一幕关键词:换脸·代偿·记忆残响”
他抬手把镜框往上一推,绿光碎成细小的“0”和“1”,落在地面,像给死人用的纸钱。
塔娜沙踮脚,Wi-Fi呆毛再次竖成问号,尖端指向手术台尽头——那里立着一面移动镜,镜面被黑绒布蒙住,布脚滴落银色水珠,落地却变成弯曲的回形针。
“道具组挺勤俭。”白羽沫嗤笑,审判匕首在指背翻了个面,血槽映出他自己男装照被贴在高校公示栏的旧事——照片里,他胸口被红色马克笔写上“人妖”二字,字迹边缘晕开,像一瓣瓣剥落的玫瑰。
他把玫瑰连刺一起握进掌心,再松开时,掌纹多了一条断口,血珠却顺着刀锋爬上刀背,凝成一行极细的小字:
“憎恨值:可回收,不可降解”
系统音姗姗来迟,像故意等他们把情绪咽到喉咙口:
“欢迎各位来到《替身演员》补拍现场。”
“本场无剧本,无NG,无替身。”
“请在镜布揭开前,为自己选定一张‘脸’。”
“倒计时:00:09:44”
数字一跳,镜面里的黑绒布自动隆起一张人脸的形状,布被撑得发出湿毛巾拧水的声音。
刘嘉源第一个被盯上——他的瞳孔里,那张“社死凝视”的残余水银泪重新聚成细小的人形,正冲他做出“过来”的手势。
他下意识后退,脚跟踩到沈枫的影子。
影子像活物,猫耳形状的影子尖端翘起,勾住刘嘉源的小腿,把他稳稳托回原位。
“别怕。”沈枫声音低,却带着骨鞭抽裂冰面后的脆响,“这次换我们给它挑脸。”
江秋抬手,五指插进沈枫的发后,把那只真猫耳与虚影橘猫一起压进掌下,像给炸毛的猫顺脊背。
“记住,”他咬字极轻,“你挑谁,谁就得替你承担被恨的资格。”
沈枫侧头,泪痣在冷灯下像一粒冻住的朱砂,映出江秋瞳孔里尚未说出口的下半句:
——也包括我。
弹幕在他们头顶慢半拍地涌出来:
“赌一包辣条,沈导会选自己的脸,美强惨自割头盖骨是传统美德。”
“楼上算盘打歪了,江主演舍得?”
“刘·灯光师·嘉源已把亮度调到—50,打算集体摸黑跑路。”
“白大佬的胸肌说:别看我,我只是马甲线假扮的。”
倒计时跳到“00:05:00”,镜面黑布突然渗出一道裂缝,裂缝里漏出微光,像有人把旧胶片塞进胃里,再反刍到21世纪。
裂缝越撑越大,却迟迟不掉,仿佛等待他们先伸手。
沈枫呼出一口白雾,雾里裹着细小的橘色毛球,毛球落在手术台,自动拼成一张“选脸菜单”。
菜单上,所有人最不堪的一帧记忆被缩成拇指大的动态图,循环播放:
——刘嘉源女装直播被室友录屏,弹幕刷屏“榜一送火箭就看脱腿毛”;
——秦沐深夜被导师删去作者署名,只留一句“谢谢小秦排版”;
——塔娜沙前世秃头照被P成表情包,“秃娜沙”三个字全网转发过亿;
——白羽沫在男厕被围堵,校服外套被扔进马桶,照片发到校园墙,配文“人妖也要上厕所?”;
——沈枫抱着橘猫跪在宠物医院门口,对少年江秋递出身份证,镜头只拍到他颤抖的后颈;
——江秋在派出所补办身份证,第六次拍照,镜头里他眼底青黑,嘴角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像揣着一个不敢掏出来的秘密。
沈枫指尖悬停,最终落在江秋那帧小图上。
指尖刚触,图却碎成光粉,反向钻进他泪痣。
江秋同时闷哼一声,锁骨处浮现一张极淡的身份证影印,正是当年他押给沈枫的那张。
“你挑了我?”他低声笑,音色却像被谁掐住脖子,尾音发颤,“那待会儿别哭。”
系统音愉悦地拔高:
“选脸完成——主演江秋,提供‘被憎恨理由’:以善意之名,行占有之实。”
“Boss即将生成,请享受双倍社死。”
黑布“嗤啦”一声落下,镜里却空无一人,只有一条笔直延伸的走廊,像把刚才的长廊对折后,又塞进了新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