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走过去,随手抽出一卷展开。
图纸上密密麻麻标着河道怎么走、堤坝在哪儿、水闸啥情况。
他扫了几眼,重新卷起来,扔回箱子里。
抬起头,看着钱光。
“那就多谢钱大人了。”
钱光脸色铁青,拱了拱手,扭头就要溜。
“等等。”
林昭叫住他。
钱光身子一僵,回过头。
林昭从怀里掏出那份刚写好的折子,在手里晃了晃。
“我这份参工部尚书的折子,就不递了。”
钱光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林昭的话让他浑身发冷。
“不过钱大人回去后,帮我给尚书大人带句话。”
林昭盯着钱光,一字一顿。
“都水司的事儿,我会好好查。查出啥来,我也会好好禀报陛下。”
他停了停。
“到那会儿,可就不是一份折子能摆平的了。”
钱光喉结滚了几下,最后啥也没说,灰溜溜带人走了。
堂里只剩下林昭、魏进忠和钱福。
魏进忠凑到林昭跟前,压低声音。
“林大人好手段哪。”
他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陛下说了,刀已经给您了,怎么使,您自个儿看着办。”
魏进忠顿了顿,声音更低。
“别怕闹大。陛下等着看您杀人呢。”
林昭垂下眼。
魏进忠这话说得够明白了,皇上不是要他当个老实巴交的官,而是要他当把刀,一把专门捅脓包的刀。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他下狠手了。
“多谢公公提点。”
林昭拱手。
魏进忠摆摆手,带着小太监走了,临出门他回头瞅了林昭一眼。
那眼神里,带着看好戏的意思。
门关上了。
堂里只剩下林昭和钱福。
钱福站角落里,看着林昭,张嘴又闭上。
林昭走到桌后头坐下,椅子吱呀一声响。
他看着空荡荡的衙门,又看了看搁地上的那几箱图纸。
有官印,有官服,有图纸。
名义上,他现在算是都水司主事了。
可实际上呢?
整个衙门就他跟钱福俩人。
另外那个装病的,还有那个欠赌债跑路的,根本指望不上。
都水司编制一百二十人,现在就剩个空壳子。
林昭抬起头,看着钱福。
“老先生,衙门里还剩多少银子?”
钱福愣了下,苦笑道:“回大人,库房里还剩二十三两。”
二十三两。
连请几个写字的都不够。
林昭沉默了会儿。
“够了。”
他站起身,走到那几箱河防图纸跟前。
“先把这些图纸理出来。明儿个一早,咱们去运河码头。”
钱福愣住:“大人,去运河码头干啥?”
林昭蹲下身,打开一个箱子,抽出最上头那卷图纸。
“去瞅瞅,这河道里头,到底藏了多少烂账。”
他展开图纸,指尖在上头慢慢划过。
京杭大运河,全长一千七百九十四里。
沿途过四省十六府,养活了几百万百姓。
也养肥了不知多少贪官污吏。
林昭盯着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标注,眼神越来越冷。
前世他见过太多烂账。
贪污、挪用、虚报、冒领……
这些玩意儿,他比谁都门儿清。
既然皇上要他当刀。
那他就让所有人看看,这刀有多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