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光的手在袖子里攥得死紧。
他瞪着林昭手里那张纸,喉咙里像卡了块石头。
这小崽子是真疯了,还是装的?
弹劾工部尚书?
他一个芝麻大的官儿,哪来的狗胆?
可那双眼睛……黑洞洞的,看得人心里发毛,半点虚的都没有。
钱光咽了口吐沫,硬着头皮吼道:“你……你敢!”
林昭停下笔。
抬起头。
眼睛直勾勾盯着钱光,眼皮都不眨一下。
“你瞅瞅我敢不敢。”
他把刚写好的折子往桌上一拍。
“啪”的一声,脆生生的,堂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陛下让我管都水司,查漕运。你工部倒好,拿个破印信当挡箭牌,扣我图纸,安的什么心?”
林昭往前逼了一步,盯着钱光。
“莫非这河道里头,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儿,怕我扒拉出来?”
钱光手一哆嗦。
他听出来了,这小子不是跟他讲道理,这是要往工部脑袋上扣屎盆子。
扣图纸,安的什么心?
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
“林大人……林大人您误会了……”
钱光脑门上开始冒汗,说话都不利索了。
“下官也是按规矩办事儿,真没别的意思……”
“规矩?”
林昭打断他。
“吏部给我发牌子文书的时候,咋没说要印信?到你工部这儿,就非得要印信了?”
他停了停,声音更冷。
“钱大人,这规矩,是朝廷的规矩,还是你工部自个儿立的规矩?”
钱光嘴巴张了张,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角落里,钱福看傻了眼。
他在都水司混了三十年,见过多少主事被人欺负得跟孙子似的。
可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娃娃,硬是把工部的人堵得哑口无言。
钱福心里头忽然冒出个念头,这小子,是真敢玩命啊。
就在这会儿,门外传来一阵碎步声。
紧接着,一个尖溜溜的嗓子飘进来。
“哟,都水司今儿个这么热闹?”
林昭转过身。
魏进忠踩着小碎步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捧锦盒的小太监。
他那张白净脸上笑眯眯的,眼神却在钱光身上转了一圈。
像是在瞅一头待宰的猪。
“钱大人也在呐。”
魏进忠笑得眼睛都眯成缝了。
“这是专门给林大人送图纸来了?哎呦,工部办事儿就是敞亮。”
钱光脸色更难看了。
他知道魏进忠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不敢招惹,只能硬着头皮拱手。
“魏公公……下官……下官是奉尚书大人的命……”
“奉命好哇。”
魏进忠笑得更欢了。
“尚书大人病着呢,还惦记都水司的事儿,真是一片忠心啊。”
他话锋一转,看向林昭。
“林大人,陛下知道您上任不容易,特意让杂家给您送官印和官服来了。”
魏进忠打了个手势,小太监捧着锦盒上前。
盒子打开。
一套崭新的青色官服,绣着飞鱼纹。
旁边搁着一枚沉甸甸的铜印,上头刻着“都水司印”四个篆字。
堂里一下子静了。
钱光盯着那枚官印,脸色白得跟纸似的。
完犊子了。
皇上亲自给林昭送官印,这是摆明了要撑他。
工部那点小动作,在皇权跟前,就是个屁。
魏进忠笑眯眯地瞅着钱光。
“钱大人,林大人的印信齐了。这图纸……是不是该给了?”
钱光嘴唇哆嗦了半天,最后只能咬着牙,转身冲手下人挥手。
“给……都给林大人……”
几个抬箱子的赶紧把箱子搁地上,掀开盖子。
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几十卷图纸,都是全国各地的河防水利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