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崇文殿。
“啪嚓——”
青瓷茶盏摔了个粉碎。
碎片飞溅,划破了王安的手背,他愣是连哼都不敢哼一声,脑袋埋得更低了。
赵承乾气得胸口直颤,指着殿门的手都在抖。
“疯了……父皇这是真疯了!”
“让一个十二岁的毛孩子去都水司?这是嫌朝堂还不够乱吗!”
殿里静得吓人,只听见太子爷粗重的喘气声。
三天前靖安侯府那把火还没灭透,这会儿父皇又要借林昭的手,把火烧到大晋的钱袋子上去。
那可是明德社的命根子!
赵承乾猛地停住脚,眼神阴得吓人。
“外头那帮老东西动了没有?”
王安声音都发抖:“回殿下的话,跪宫门递折子的都快把门槛踩平了。几家大族今晚都在摆酒,看样子……是要联手给陛下施压。”
“施压?呵。”
赵承乾冷笑一声,重新坐回椅子上,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
父皇既然敢把林昭推出来,就是铁了心要跟世家撕破脸了。
这盘棋,谁先怂,谁就输了。
而那个十二岁的状元郎,就是过河的卒子——只能往前冲,没法回头。
“王安。”
“奴才在。”
“去库房挑份厚礼,明儿个给林昭送去。”
王安愣了一下,随即倒吸一口凉气,后背都湿透了。
殿下这是要往火上浇油啊。
父皇既然要磨刀,东宫就帮着添把柴。
至于这刀会不会崩了刃儿,那就看林昭自己的命了。
……
太和殿外头,日头毒得很。
林昭身上这身状元红袍闷热,后背都快湿透了,但他步子还是迈得稳稳当当。
那个领路的鸿胪寺官员,一出宫门就变了脸。
原先还佝着腰客客气气的,现在背挺得笔直,走得飞快,把林昭甩在后头三步远,连句场面话都懒得说。
林昭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人的背影。
人情冷暖这种事儿,他上辈子就看透了。
吏部衙门就在皇城根底下,门脸不大,却透着股子说不出的压抑。
一进门,一股纸墨味儿扑面而来。
大堂里光线昏暗,几个书吏埋头在卷宗堆里,听见脚步声跟没听见似的。
鸿胪寺那位把人往案几前一领,随口甩下句“王主事,人带到了”,扭头就溜了。
案几后头的王主事,正端着茶碗吹浮沫。
他连正眼都没给林昭,只用眼角扫了一眼那个还没案几高的小身板儿。
“哟,这就是咱们的新科状元?”
王主事慢吞吞地放下茶碗,屁股都没挪窝,语气里满是不屑。
“下官这儿忙得脚打后脑勺,招待不周,林大人可别见怪啊。”
林昭也不生气,拱了拱手:“下官奉旨前来办入职手续。”
“入职啊……”
王主事拖长了调子,手指头在桌上敲得笃笃响。
“这可真不巧。”
他随手抽出本册子翻了翻,又啪地一声合上。
“按规矩,六品以上的官服得量体裁衣。林大人这身板儿……啧,还没长开吧?库房里可没现成的童子装啊。”
周围几个书吏憋着笑,肩膀直抖。
王主事嘴角一咧:“工部那边的裁缝最近都在给宫里做衣裳,林大人这身官服,怎么着也得排到下个月去了。”
“还有官印。”
他指了指空荡荡的桌面。
“铸印局的炉子坏了,正修着呢。没个十天半月,怕是修不好。”
“至于文书嘛……”
王主事摊开手,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
“尚书大人今儿个身子不爽利,告假了。没尚书大人的签字画押,这文书下官可不敢乱发啊。”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要把林昭晾在这儿。
要是换个脸皮薄的读书人,这会儿怕是已经气得转身就走了。
林昭静静地看着王主事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