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轮回镜初成,那源自宇宙根基的磅礴力量在墨尘体内缓缓流转,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镜身中央的黑白太极核心平稳旋转,统御着“时空”、“焚墟”、“源绿”等已融合的部件,令它们不再仅仅是独立的力量,而是构成了一个初步循环、彼此增援的玄妙系统。墨尘能感觉到,自己对混沌之道的理解达到了新的层次,举手投足间,仿佛都能引动周遭初始之地混沌气流的呼应。
然而,那如影随形的“标记”感,以及轮回镜影传来的关于“终焉”主宰注视与“园丁”内部可能存在隐患的警告,如同悬顶的利剑,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实力提升带来的并非轻松,而是更沉甸甸的责任与紧迫感。
“轮回之柄……”墨尘低语,感受着镜影传递出的新坐标。那方位飘渺不定,并非指向某个具体的空间点,更像是一种存在于时间与因果缝隙中的概念性所在。凭借初步显化的轮回权柄,他才能模糊捕捉到那条路径。
“欲寻轮回之柄,需渡遗忘之河。”月璃轻声开口,作为上古镜灵,她的记忆碎片中似乎浮现出相关的信息,“传说那是隔绝现世与轮回本源的一道天堑,河水由众生遗忘的记忆与流逝的时间汇聚而成,能消磨神识,迷失真我。”
暗寒接口,语气依旧冰冷:“河上有摆渡人,但非生灵,乃是因果法则的显化。欲渡河,需以自身因果为饵,垂钓‘因果之竿’,得到摆渡‘认可’。”
遗忘之河,因果钓竿……墨尘目光微凝。这寻找“轮回之柄”的过程,似乎本身就是一场对心性与因果的极致考验。
“走吧,无论前方是何险阻,我们也必须前行。”墨尘决然道。他催动混沌轮回镜,周身平衡和谐的混沌道光弥漫开来,将月璃、暗寒的灵体以及被月华护佑的林小凡、隐匿于阴影的血蔷薇一同笼罩。镜光流转,仿佛与那虚无缥缈的坐标产生了共鸣,牵引着他们,不再是穿梭于混沌气流,而是向着某种更深层次的“维度”沉降下去。
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光怪陆离。初始之地那永恒的混沌色彩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灰蒙蒙的、仿佛由无数模糊影像和破碎声音构成的虚空。他们仿佛逆着时间的长河而上,又像是穿透了层层叠叠的记忆帷幕。偶尔有完全由光影构成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景象一闪而过:古老的战场、繁华的城池、陌生的星域、悲欢离合的面孔……这些都是被遗忘在时光尘埃中的碎片。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传来浩瀚的水声。那声音并非震耳欲聋,却带着一种直抵灵魂深处的冲刷感,仿佛能洗涤一切痕迹,磨灭所有执念。
一条无法形容其宽广的“河流”,横亘在虚无之中。河水并非清澈,也非浑浊,而是一种不断变幻的、仿佛由亿万种黯淡色彩混合而成的涡流,其中沉浮着无数模糊的光影与无声嘶吼的面孔。仅仅是遥望,就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怅惘与空虚,仿佛自身存在的意义都在被这河水悄然带走。
这就是遗忘之河!仅仅是靠近,墨尘就感觉自己的部分记忆边缘开始变得模糊,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久远的情感碎片,竟有悄然消散的趋势。他连忙固守心神,混沌轮回镜光华洒落,黑白太极流转,将那无形的遗忘之力抵御在外。
月璃和暗寒也各展神通,月华定魂,冰寂封识,才勉强稳住自身灵体不被侵蚀。血蔷薇的身影在河边显得更加淡薄,仿佛随时会融入那灰蒙蒙的背景之中。而林小凡,许是因为其“镜钥”本质特殊,又或是翡翠树苗的生命本源守护,他依旧沉睡着,眉心的混沌光晕平稳,并未受到明显影响。
河面之上,空无一物,不见桥梁,不见舟楫。唯有那无尽的、流淌着遗忘的河水,以及河水上空弥漫的、令人心悸的空寂。
“因果钓竿……”墨尘回想起暗寒的话。他走到河边,凝视着那变幻不息的河水。如何垂钓?以何为饵?
他尝试将一缕神识探入河中。刹那间,无数纷杂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涌来,试图将他的神识同化、拉入那永恒的遗忘!墨尘闷哼一声,迅速斩断那缕神识,脸色微白。那河水的侵蚀力远超想象,强行探查只会自身难保。
他沉吟片刻,盘膝坐在河边,不再试图向外探求,而是将心神彻底沉入自身,沉入那初成的混沌轮回镜中。镜面上,已融合的部件光华流转,尤其是那“平衡之核”黑白太极,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
“因果……源于选择,源于经历,源于‘我’之存在……”墨尘若有所悟。他并未施展任何法力,只是静静地回忆,回忆自己从青冥界走出后的点点滴滴:与林小凡的相遇,获得轮回镜影碎片,结识血蔷薇,往生回廊的悲壮,生命回廊的生机,寂灭星渊的龙族,归墟之眼的恐怖,初始之地的奥秘……所有的经历,所有的抉择,所有的情感,无论是喜悦、悲伤、愤怒、坚定,都构成了独一无二的“墨尘”的因果。
随着他的回忆与明悟,他周身那平衡和谐的混沌道光,开始自然而然地与脚下的遗忘之河产生某种奇异的共鸣。并非对抗,而是……牵引。
嗡……
河面之上,那灰蒙蒙的虚空忽然荡漾起一圈涟漪。一根看似极其普通、甚至有些破旧的暗褐色钓竿虚影,凭空缓缓凝聚。钓竿没有鱼线,也没有鱼钩,只有竿梢微微垂下,指向那流淌的河水。
与此同时,墨尘感觉自身那庞大的、独属于他的因果之线,仿佛被无形之手捻起一缕,连接在了那空无一物的钓竿末端。
这就是……以自身因果为饵!
无需他主动抛竿,那根因果钓竿已然自行垂落。竿梢没入遗忘之河,却没有激起半点水花,仿佛融入了进去。
时间仿佛再次失去了意义。墨尘维持着内心的平静与追溯,如同老僧入定,等待着“鱼儿”上钩,或者说,等待着摆渡的“认可”。
月璃、暗寒、血蔷薇都屏息凝神,警惕地守护在侧,同时也感受着这玄奇的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直静止不动的因果钓竿,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并非激烈的拉扯,而是一种如同心跳搏动般的、富有韵律的震颤。
紧接着,钓竿垂落的那片河面,河水开始逆向旋转,形成一个不大的漩涡。漩涡中心,并非有什么东西被钓起,而是……河水本身在凝聚、升华!
那蕴含着无尽遗忘之力的河水,在因果钓竿的牵引下,在墨尘独特因果的“吸引”下,竟开始褪去那灰暗的色彩,剥离那些沉浮的记忆碎片,化作一缕缕精纯无比、仿佛由最纯粹“时间”与“存在”概念构成的透明流光!
这些流光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那无形的因果之线,逆流而上,缓缓注入那根暗褐色的因果钓竿虚影之中。
钓竿的形态,随着这些透明流光的注入,开始发生蜕变。暗褐色的外表逐渐变得温润,浮现出如同古木年轮般细密而玄奥的纹路,竿身也似乎伸长了一些,散发出一种跨越古今、勾连因果的沧桑意蕴。
它正在由虚化实,由一道法则的投影,凝聚成真正的、能够横渡遗忘之河的——“渡舟”!
然而,就在这“渡舟”即将彻底成型的关键时刻,异变陡生!
遗忘之河那原本只是缓缓流淌的河水,猛地沸腾起来!并非因为墨尘的垂钓,而是源自河流的深处,一股极其隐蔽、却充满了恶意的力量被惊动了!
“喋喋……终于……等到有人引动因果之竿了……省了本座不少功夫……”
一个沙哑、阴冷,仿佛由无数怨毒诅咒糅合而成的意念,自河底深处传来!
哗啦——!
河水炸开,一道完全由精纯“终焉”之气构成、形态不断扭曲的灰色锁链,如同毒龙出洞,猛地自漩涡旁窜出,并非攻击墨尘,而是直接缠绕向了那根正在凝聚成型的因果钓竿!
这锁链的目标,竟是要抢夺这渡河之钥!或者说,是要断绝墨尘渡过遗忘之河的希望!
“终焉的爪牙!竟然潜伏到了此地!”月璃脸色一变,玉手挥动,月轮清辉化作一道净化光柱,轰向那灰色锁链。
暗寒更是直接,冰寂之力瞬间将那片区域的空间冻结,试图将那锁链连同其源头一起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