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叛军的战事依旧没有结束。
可徐达、刘伯温、宋濂三人已经围在一张简陋的木桌旁,对着前方几名拼死逃回的亲军府精锐带回的密报商讨起来了。
不可思议,真的不可思议!
“蓝玉……蓝玉他……”
宋濂拿着那份薄薄的军报文书,手都在颤抖。
“徐将军,蓝将军他化名赵二郎,在叛军中屡立战功?甚至……被叛军士卒称为赵阎王,又敬又畏?”
这位以养气功夫著称的大儒,此刻也彻底失了方寸。
他蓝玉是何等人物?
是桀骜不驯,标准的眼高于顶的淮西悍将,是太子朱标的舅父,是大明军中新锐的代表!
他怎么可能在叛军之中,不仅活了下来,还在其中打出了名堂?
这简直比听到太阳从西边出来更令人惊骇!
刘伯温相对冷静,可看着军报,依旧是心惊不已。
“不止如此啊,景廉……”
刘伯温看的更仔细。
“密报上还说,蓝玉他并非简单地潜伏或被迫作战。他多次在守城战中显露惊人的武勇和战术头脑。叛军一个小头目称赞他‘有万夫不当之勇,更兼临机应变之智’……他甚至还指点叛军如何利用城墙凸角设伏,如何协同反击,打得刘錡部损兵折将。”
他抬起头,看向面色铁青的徐达,缓缓道:“天德将军啊,这已非简单的苟全性命。某看其行径,倒像是……乐在其中,甚至有意在叛军中树立威信。”
“乐在其中?树立威信?荒唐!”
徐达猛地一拍桌子,当下的愤怒也不言而喻。
但是,他太了解蓝玉了。
那是个骄傲到骨子里的人,除了皇上、太子和他徐达等寥寥数人,何曾将旁人放在眼里?
区区叛军按理来说在蓝玉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
须知,他是陛下钦定原本讨伐伪夏的主帅,也是此前定下讨伐这股叛军的主帅。
如今却传来消息,说他不仅在为土鸡瓦狗卖命,还得到了土鸡瓦狗的真心拥戴?
这已经不是荒谬,而是惊悚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徐达气的下了断言。
“他蓝玉疯了不成?朝廷的将军不做,在这里为叛军卖命?绝对不可能,他性子也虽烈,但对陛下、对太子的忠心更毋庸置疑!”
他几步走来,又猛猛拍击桌上的军报。
“蓝玉他定是在作权宜之计,是为了寻找机会接近太子殿下!或是……或是被叛军以妖法蛊惑了心神而已!”
可这话,徐达自己都不信。
妖法蛊惑?
别闹了,蓝玉的出身是坚定的明朝大将,他不会被蛊惑,除非其中有吸引他在此如此作为的缘由。
刘伯温也摇了摇头,倒是思索了起来,足足半天才开了口。
“蓝将军的忠心并不值得怀疑,可……当下却没办法解释,除非叛军里有什么东西让蓝将军这种心高气傲之辈,都认为是正确的,不是吗?”
“伯温兄,你这话能保证真实吗?”
宋濂不由询问。
两人尚且还没对话上,徐达却抢先开口。
“所以,刘伯温,你认为蓝玉他认可了叛军的某种理念不成?”
宋濂闻言,脸色都苍白了,喃喃道:
“怎么可能?若如此,蓝玉他莫非心志动摇了?这……这如何向陛下交代?如何向其他人交代?”
他还想到了更深的层面,若蓝玉真有异心,那太子的处境岂非更加险恶?
他可是太子的舅舅,他若叛变,天下真就乱了!
这种诡异的变化,吓得当下三位历史名人一度不敢相信,反复讨论。
许久之后。
“无论蓝玉是忠是奸,是权宜还是动摇……”还是徐达有了心思,他道,“太子殿下已然身陷其中,这已是事实。若连蓝玉这般人物都深陷泥潭,可见叛军蛊惑人心之能,远超你我想象!”
他们不知道叛军变化,最终只能定性就是在蛊惑。
徐达更指着地图,分析了当前局势,做下了最终的决断。
“太子殿下仁厚,可终究涉世未深,在那等环境之下,日听其言,日观其行,久而久之,难保不会……不会如蓝玉一般,被其邪说所侵!”
这才是徐达最深的恐惧,蓝玉的变故固然令人震惊,但太子的安危和心志,才是关乎国本的头等大事!
若太子在那里待得久了,对叛军那套产生认同,甚至……那大明江山将来要托付给何人?
那还是现在的大明太子吗,那不是叛军的太子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徐达就不寒而栗。
“所以不能再等了!”
徐达猛地起身,就要向外走。
“我部必须立刻采取行动!刘錡他在攻城,正是混乱之际。我军当以‘助剿叛军,援应刘錡’为名,火速进兵,逼近成都!”
刘伯温唰的一下起身,看向徐达身影眉头紧蹙。
“大将军,你此举是否过于行险?而且为何是助剿叛军,援应刘錡?此,难道不是在逼迫叛军对殿下他……”
刘伯温看的清楚,徐达的想法却和他截然相反。
“顾不了那么多了!”
徐达打断他,语气决绝道:“伯温先生,景濂先生,你们也看到了,这叛军绝非寻常流寇!他们内部如何我们尚且来不及细看,但当下情况已经刻不容缓。”
“刘錡什么货色,朝廷早就清楚……但这支吸引殿下和蓝玉心思浮动的叛军,我们却并不知道,当下关键,要不按兵不动,要不就兵行险棋!”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成都位置上。
“我徐达会亲率精锐前锋,做出雷霆一击的姿态,但实际意图并非强攻,而是施压!逼迫叛军露出破绽,同时制造混乱,看能否寻得机会,与太子或蓝玉取得联系,至少,要让他们知道,朝廷大军已至,速速设法脱身!”
“可若叛军挟太子以自重……”宋濂担忧道。
“那便是公然与朝廷为敌,天下共击之!”
徐达眼中寒光一闪,再一拍桌子!
“刘錡攻城,叛军主力被牵制,内部必然混乱,戒备亦会出现疏漏。此乃天赐良机!”
他指向地图上刘錡军与叛军对峙的方向。
“我军以‘援应刘錡’为名进逼,叛军则首尾难顾!他们若分兵阻我,则正面压力骤减,刘錡可能破城;而若全力对付刘錡,则我大军兵临城下,可形成强大威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