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日,高殷在邺都开始了他作为皇帝的第一次朝会,同时这也是天保年号的最后一次朝会,六日之后就会改年,正式迈入乾明时代。
因此这象征的意义,对乾明的君臣影响还是极大的,特别是辅政的臣子,他们将与高殷分享至高的荣耀。
高洋安排的这个班子,说起来有利有弊:
杨愔是尚书省长官,宋钦道是高殷的东宫臣属,郑颐是门下省长官,加上一个帝姑父燕子献,四人主要负责政务的运转;禁军的事务,则交给了高归彦和另一个帝姑父可朱浑天和,对晋阳方面的联系,主要由高睿完成。
这个班子的软肋在于缺少晋阳方面的支持,高睿并不是一个人就能稳定晋阳的大将,况且他的态度在历史上已经很清晰了:只要皇帝姓高,他辅佐谁都无所谓。
不过由于高殷此前的努力,不仅捏出了一支八旗、如今的天策府军,拉到了突厥的外援,还基本控制住了京畿府,将禁卫中的百保鲜卑牢牢掌握,在军力上能与晋阳分庭抗礼。
而晋阳那边,也稳稳坐了两个多月,对几个重要勋贵进行了拉拢和分化,将高洋遗留下的班底的缺憾大致补足。
齐国就是这一点很麻烦,晋阳是军事中心,邺都是经济中心,两手都要抓,还都要硬,稍有不慎就让两方人马互相倾轧。
不过这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看在晋阳军方的威慑上,辅政大臣们都比较克制,没有出现逾越礼制、无视新君威望的权臣化倾向,有大头兵在西侧虎视眈眈,他们莽操不起来;
而晋阳军方则是顾虑到太后势衰与突厥的影响,没有历史上那么咄咄逼人,在两者间,高殷取得了恐怖平衡,至少在邺都,高殷的威望就是堪比高洋的真皇帝。
毕竟他自小就是嫡长皇太子,又是汉臣的希望,不仅日常在凉风殿监国理政,而且去年还打了个胜仗,积攒了威望,可以说除了年岁尚幼,其他条件都已经是明主之资。
今日上朝,就是他能否将这份资质转化为真实不虚的权力的起点。
臣子们坐于席上,杨愔等辅政臣子位列首班,刚开始还是按照流程来办章,由杨愔统领臣子们汇报庶务,他现在是实际上的宰相。
等大致事情都处理完毕,高殷坐于帝位之上,轻声发问:“诸卿可还有要事启奏?”
沉默了一会儿,杨愔出列,手持笏板而告:“臣愔有事奏。”
“杨卿请说。”
“谢陛下。臣观齐国创业之初,豪杰景从,攀龙附凤者众,其间固有汗马勋劳之臣,然亦不乏觊觎爵赏、尸位素餐之徒。高祖为安众心,多所拔擢,遂使庸才滥竽,非才踞位。而今齐国贪墨成风,吏治败坏,有司不以职守为念,皆由此弊政滋生蔓延所致。若任其流衍,恐将蠹国害政,遗祸无穷。”
“臣深感焦虑,因而冒死以闻:请尽黜那些叨窃天恩、滥膺荣宠之辈,另选贤能,俾使政务得修,生民获安。赏当其功,罚当其罪,方可革除积弊,振刷颓风。臣既发此议,自当率先垂范,伏乞陛下褫夺臣开封王爵及开府的荣誉,自臣之始,整顿吏治,匡正国失。”
杨愔转身正色,面向诸同僚,声音清脆高昂:“臣不胜惶恐待命之至。”
“杨遵彦!你自己不要爵位,就以为大家都不要吗!”
高殷的支持者们都懵了,杨愔一系的朋党隐约知道他有这个想法,并不显得诧异,而高德政虽然惊愕,但新君初登极理政,他不好现在就和杨愔吵,所以也默然不语。
但他不语,不代表没人对付杨愔,臣班中的尚书右丞张耀、宁远将军王紘、骠骑大将军步大汗萨等人纷纷起身驳斥:
“杨公此言,未免矫枉过正!国初功臣皆曾随高祖披荆斩棘,纵有宽赏,岂可一概而论?若尽行罢黜,恐寒天下勋旧之心,使功臣自危,朝堂动荡!”
“是极!朝廷封功,岂是随意论述?若无功勋,当初又因何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