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拔仁是从韩陵之战就一起并肩的老战友了,也是同等地位下硕果仅存的几名老臣。当初的孙腾、高隆之、高岳、司马子如等号称什么“四贵”,如今都已经化作飞灰,子孙都被折腾散了,如今新的四贵,怕是要在自己这几人之中诞生,贺拔仁就有着半只脚踩在边界上。
虽然大家内部偶尔有不和,但总的来说,还是希望抱团来提高话语权的。
就像斛律金了解他一样,贺拔仁也了解斛律金:
“你这叫什么话?现在这个小皇帝,不过是仗着暴君的余威在作横,事情要怎么办,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贺拔仁鼻腔出气:“难道就让那些事情,全部揭过?你服气吗!”
“此一时彼一时嘛。”斛律金瞥了他一眼:“他现在是皇家,我们是臣,难道真就长久气下去?莫非你想扶立的,就不是高氏了?”
贺拔仁一惊,斛律金说话比他还大胆,急忙压低声音:“高王不在,如今我服的是娄氏,娄氏欲立谁,我便扶谁。”
“那你干脆扶起娄氏算了!”斛律金骂了一句,“真这么好扶,怎么不见你当初用命?还不是乖乖认了天保为主?”
“当初那种情况,谁也无法预料,太后也认了不是?”
贺拔仁摇摇头:“若能再选一次,我们都必不会那样抉择。而今又有一次机会,若不把握,只怕天保的光景将再次上演。”
这话贺拔仁说着都有些心虚,新君的名声比先帝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平日礼神敬佛,又搞了许多有意思的书,现在就说他会变成天保那样的人,多少昧了点良心。
谁知道斛律金却点了点头,贺拔仁大喜:“阿六敦,汝亦觉得如此乎?”
斛律金又摇了摇头:“新君性情刚狠,当初意图自戕就能看得出来。要说长广王的事情他没有参与,我肯定不信。这样心思缜密的人,会想不到常山王这道阻碍?不回邺都,反而遣常山王回去,就是最好的明证。”
他叹了口气:“我等以前都看错他了!如今他已登基,若贸然行事,只怕会落得和长广王一样下场。”
“我就不信,咱们随高王征战数十年,连天保都奈何不了我们,还会怕这十四岁的小子?”
想起前些日子,被高殷牵溜摆布,贺拔仁就气闷。就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对天保的恨屋及乌,还是不愿屈居孺子之下。
“总之,汝若欲成事,一定要联系上太后。”
斛律金低声说着:“那样还能有些许胜算,否则,早早放弃吧。”
……
腊月十二,新君高殷将政务委托给高睿为首的大臣们后,率领皇后与部分官员、将领返回邺都。
刘桃枝、陈山提等人已经提前回邺去整改部门,建立不良人的机构了,不过即使没有他们,也有众多苍头和禁卫护佑新至尊的队伍,有高归彦等人相随,一路平安无事。
这些天高殷常常召见高归彦,时不时赐予、称赞,拍着他的肩膀感慨:“是皇天赐给我的曹仁。”
同时让较为年轻的臣子对他行礼,自己见到高归彦,也口称叔父,这待遇让高归彦颇为自满。
高殷不得不如此做,这人自私、心眼还小,历史上一受到杨愔的猜忌就生出怨恨,暗中倒戈,后来更是因为鼓吹而造反,是很看重面子、容易上头的一个人。
可他毕竟是宗室重臣,他刚登基,不好贸然撤换,所以高殷不敢让杨愔和他接触过多,免得杨愔把他刺激到了。
因为高殷的调和,辅政五人早早去往邺城,高归彦被高殷留在身边,有高殷的礼遇在,就目前而言,高归彦的态度也算是恭顺。
只是驾驭这种人如同老虎,高殷的疑心止不住地冒,他也只能尽量克制自己,尽量喜怒不形于色。
在高归彦看来,新君越发神秘了。作为高洋近臣、宫中禁卫首领,他的态度是跟着至尊转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