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牢之被北府众将抛弃的消失不胫而走,全城上空,都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阴云。
北府军将士念及旧情,没有人去为难刘牢之,任其自生自灭,百姓也尽量减少外出,各处街巷空空荡荡。
刘裕回了家中。
他的家,依然是那陈旧的两进小院。
“寄奴,出了何事?”
臧爱亲感受到京口那异常的气氛,迫不急待的问道。
刘兴男也把征询的目光投来。
刘裕沉声道:“南郡公檄调大都督为会稽内史,大都督不愿就职,欲再反南郡公,弄至众叛亲离……”
听着刘裕道出经过,臧爱亲澹澹道:“妾说句实话,大都督大势已去,夫郎也该为未来着想了。”
刘裕摇头道:“桓玄气焰正炽,此时不可出头,谁出头谁死,眼下为夫只能蛰伏,以待天时。”
“可是……”
臧爱亲欲言又止。
刘裕知道臧爱亲想说什么,可是他岁数一年年的变大,能怎么样呢?
其实他挺羡慕王愔之的,这不仅仅是出身,关键是,王愔之比他年轻,他常常嘴上说静待天时,实则内心焦急。
而王愔之可以仗着年轻的优势,真正的静待天时。
“哎~~”
刘裕叹了口气道:“此事急不得,若天不假时日,为一田舍夫,亦可安渡余生。”
臧爱亲陪着叹了口气,只能等待了。
刘兴男却是道:“京口已无大都督的容身之处,或会趁夜循走,那人不是与大都督有仇吗?他会不会坐视报仇雪恨的机会溜走?”
臧爱亲不确定道:“大都督要走也是尽快走,王愔之如何能赶的及?”
刘兴男煞有介事的摇头:“京口肯定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若是带三马,不间断急驰,两个时辰可至建康,他再兼程赶来,或可于天亮之前抵达,大都督的生死就看天意了。”
臧爱亲眉头一皱道:“你为何总是提起王愔之?可是心有所属?要不你去给他做妾吧。”
“才没呢!”
刘兴男连忙否认。
臧爱亲意味深长道:“没有就好,前一阵子,琅玡稚远(王谧表字)公托人传话,问及你婚嫁与否,若无,他可做个鲁仲连,为你与朝廷秘书监徐钦之子逵之搭桥牵线。
徐氏乃东海郯城郡望,逵之祖徐宁,少而知名,清惠博涉,初为舆县令,为廷尉桓彝鉴识,授尚书吏部郎,进号左将军,迁江州刺史,未拜而卒。
逵之的家世,也足以配得上你了。
况且徐家与桓氏有拐着弯的关系,你若嫁过去,你父万一受到桓玄迫害,徐家也可出面说项。
那徐逵之与你年岁相当,听说生的一表人才,文韬武略,皆为上上之选,你若无异议,阿母便替你应承了。”
“轰!”
有如一记晴天霹雳当头炸响,刘兴男顿觉识海中一片空白。
那略带着几分婴儿肥,却又野性十足的脸庞满是难以接受之色。
尽管家里曾多次提起她的婚事,可这也太突然了啊,原本她以为京口遭逢巨变,家里无暇理会自已了呢!
“怎么,你不愿意?”
臧爱亲狐疑的看去。
刘兴男勉强笑道:“小女还小呢,不想这么快嫁人,只想留家里,多尽几年孝心。”
“胡闹!”
刘欲脸一沉道:“你已经及笄了,正合出嫁之时,徐逵之哪里配不上你,说起来,该是我们家高攀了他才是!”
“那就不嫁了呗。”
刘兴男小声嘀咕。
臧爱亲突然道:“兴男,你心里还惦念着王愔之罢?”
“没,没有的事!”
刘兴男忙摇头。
臧爱亲恨铁不成钢道:“他有什么好,不就是太原王氏么,他若托人提亲,即便一平妻,只要你愿意,阿母捏着鼻子也认了,可这几年下来,可有表示?
他若对你有一丝情义,都不致于不闻不问,你却惦念着他,天底下哪有女儿家倒贴的道理?
更何况他强掠刘穆之全家,与你父早晚是敌手,你心向于他,岂不是教你父为难?”
“小女还小,真的不想嫁人。”
刘兴男摇着臧爱亲的手臂,撒起了娇。
心里却是不争气的想到了当初被王愔之惊鸿一抱,搂入怀里的心跳感觉。
是的,这毫无道理,可就是让她念念不忘,她想向王愔之亲口问起,对自己到底有什么意思,在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前,她不想糊里糊涂地嫁了人,以免日后总是惦念着。
“哎~~”
刘裕怔怔看了爱女许久,渐生不忍,叹了口气道:“你这小娘,自小顽劣,为父提个折中之策,你与徐逵之先见一面,如何?”
臧爱亲也道:“徐逵之一表人才,改日阿母和你父带你去建康,安排你们见一面,说来也怨我们没尽到做父母的责任,才养成了你骄纵的性子。
试问天下间哪有成亲前先安排子女见面的父母?婚姻大事,谁不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父能做到这一步已是难能可贵,你可莫要得寸进尺。”
“那……好吧!”
刘兴男不情不愿地撇了撇嘴。
“用膳罢!”
臧爱亲站了起来,去往灶房。
他们家里,也用上了煤炉,越用越觉得方便,火头稳,大小可调,又没什么烟气,随时可以炖着热水,一日夜下来,六只蜂窝煤足矣。
不比薪柴贵了太多。
如今炉子上,正炖着一只大猪肘子呢。
汤水咕噜噜作响,香味飘满了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