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矢居高临下射来,纵使前牌刀盾手及时举高盾牌,可强劲的弩矢仍将铁包木盾牌射穿,再穿透铁甲,制造了恐怖的杀伤。
一排排重装步兵倒在了血泊中。
刘牢之面沉如水,并不以为意,既便死的,都是精挑细选出来,全脱产的重装步兵,可谓北府军真正的柱石。
但是打仗哪有不死人?
重装步兵是为战斗而生,是纯粹的战争机器,对生死早已看淡,前排被射死,后排踏着前排的尸体前进。
没有情绪波动,双眼冷漠淡然,心里充斥着杀戮的念头。
某些人即便同情王愔之,却仍是严格遵守军令。
弩矢填装困难费力,弓箭又很难射穿他们的铁甲,只要挨过这一轮,他们将制造无边杀戮,滔天血海。
一轮轮的弩矢终于射尽,巷道里,横七竖八躺倒了近百具尸体。
“杀!”
重装步兵齐声大喝。
“杀!”
但令他们愕然的是,对面,也涌来一群身披铁甲的壮汉,有拿马槊,有拿巨斧,还有操起木棓,冲杀而来。
这正是虎啸营。
本来王愔之不打算让虎啸营出战,可是苏荃等一众老贼求战心切,恰好巷道中,北府军重装步兵发挥不出人多势众的优势,难以打出有效配合。
王愔之也想看看,纯靠战技个人武勇搏杀,自己麾下的虎啸营与有北府军柱石之称的重装步兵差距在哪里。
于是准其所请。
唯一的要求是,一旦鸣金,必须退。
“死!”
“去死!”
老贼们个个牙呲目裂,眼里瞪出凶光。
对于这种惨烈的面对面搏杀,丝毫不惧。
毕竟他们的本职是海盗!
这个时代,水军的主流战法是接舷跳帮,靠大力水手肉坦跳到对方船上搏杀,单论个人武艺,并不逊于北府重装步兵。
“轰!”
如同两堵铁墙撞在了一起!
一名重装步兵挥槊刺向匡超,匡超胳膊一扬,将槊杆夹住,随即单手持斧狠狠下劈!
咣当!
铁甲从肩头被破开,肩胛骨尽碎。
那重装步兵闷哼一声,打着旋跌倒。
“贼子,休要张狂!”
檀道济也在队伍中,见匡超上来先杀一人,怒了,挥着步槊与之搏杀,二人皆以勇力见长,一时之间,倒也斗的旗鼓相当。
又一名老贼避过刺来的步槊,直接扬起木棓狠狠砸在了对面重装步兵的脸上。
“砰!”
那面帘如纸糊一般,凹下去一大块,整个额头都被敲碎了,血水脑浆掺杂着骨渣涌出,直接倒了下去。
“万胜!”
“万胜!”
后方还未轮到上场的老贼看的热血沸腾,高举兵器大叫。
不过转眼间,一名老贼被对方两名重装步兵打了个小配合,槊尖沿着叶甲的缝隙,刺穿了他的心脏。
面对面的战斗,就是这样的残酷,前一刻你击杀了敌人,也许下一刻,会被人反杀。
这是纯属于男人的战场,不需要阴谋诡计,也不需要纵横开阖,有的,只是雄性荷尔蒙与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
一时间,呼喝连声,当当作响。
刘牢之站了望车上,浓眉紧拧。
刘敬宣骇然道:“王贼从哪里弄来的这帮杀才?”
还别说,每一次王愔之都能带给他惊喜。
刘裕手臂受了伤,未能上阵,也在紧紧盯着战局。
凭心而论,他对王愔之的印象很差,吃刘兴男的豆腐,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
但是从某些方面,还是挺钦佩的,至少王愔之并没有士家郎君的恶习。
“府君来了!”
突有人惊呼。
王凝之和谢道韫在护卫的簇拥下,快步赶来。
王凝之急道:“哎呀,来迟啦,来迟啦,怎至于此,怎至于此啊。”
刘牢之攀下了望车,拱了拱手:“王府君!”
王凝之不客气道:“素闻辅国将军怀黄公之略,长谋河上,却为何于我山阴妄动干弋,若不道个明白,老夫定向朝廷参你一本!”
刘牢之眼里闪现出危险的光芒,就冲这话,王凝之已经表明了立场,但还是道:“本都督怀疑王愔之通贼,特来拿他。”
王凝之不快道:“老夫心未盲,眼未瞎,愔之贤侄定难救乱,素怀忠义,岂是逡巡不进,纵兵四掠之徒可比?
辅国将军速速退兵,不然老夫必参你一本!”
谢道韫惊讶的看着王凝之。
这还是自家那个软软懦懦的夫郎吗?
居然敢和刘牢之说硬话。
这么有男人担当?
事实上,王凝之气疯了,好歹他是会稽内史,你刘牢之一声招呼不打,就对王愔之动兵,置老夫这个府君于何地?
至于刘牢之来援之功,要辨证看待。
毕竟贼军已经势竭,山阴足以固守,而官仓粮食堆积如山,武库里也屯有大量箭矢铠甲和各种兵器。
既便被围一两年,也撑得住。
刘牢之大怒:“王府君若要参,尽管去参,相王和司马郎君自会辨别忠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