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角，花园街。
凌晨一点，这里依旧灯火通明。
大排档的炒锅声、划拳声、市井的叫骂声，混杂着食物的香气，织成了一幅活色生香的港岛夜生活图景。
周凡他们找了个街角的摊子坐下。几张折叠桌，几把塑料凳，头顶是摇摇欲坠的霓虹灯招牌。
陈督察脱了警服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衬衫，显得拘谨了许多。他主动拿起酒瓶，给陈伯、梁叔他们挨个倒酒，姿态放得很低。
“各位师傅，头先系我有眼不识泰山，讲错嘢，我自罚三杯！”
说完，他端起杯子，连干了三杯蓝妹啤酒。
陈伯他们都是老江湖，见对方这么上道，心里的那点不快也烟消云散。几杯酒下肚，气氛便热络起来。
周凡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吃着一碗刚出锅的猪润粥。粥底绵滑，猪润爽脆，撒上一点胡椒粉和葱花，暖意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这种感觉很舒服，让他从沙田马场的算计和靶场的锋芒毕露中，重新回到了一个普通人的状态。
排骨、通宵明和大旧辉三个人，第一次在警方面前这么“威”，腰杆挺得笔直，学着电影里的样子，慢条斯理地用牙签剔着牙，眼神时不时地往周围扫一圈，活像三只刚学会打鸣的小公鸡。
“凡哥，你话，我哋以后算唔算警队嘅‘特别顾问’？”排骨凑过来，压低声音，一脸兴奋。
周凡抬眼皮看了他一下，没好气地说：“食你嘅嘢啦。顾问？你连车床都刨唔直，顾咩问？”
排骨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下去。
郑丹瑞坐在周凡身边，看着这热闹的一幕，心里感慨万千。
他跟过不少大佬，有凶狠的，有阴险的，但没有一个像周凡。
他可以前一秒在港府高官面前侃侃而谈，下一秒在靶场枪惊四座，再下一秒，又能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吃一碗最普通的街边猪润粥。
那种收放自如的掌控感，才是最让人心折的。
“凡哥，林良的初步资料查到了。”郑丹瑞压低声音，将话题拉了回来。
周凡喝粥的动作顿了一下。
“讲。”
“同我哋之前查到嘅一样，佢名下十几间公司，横跨贸易、地产、船运，但系间间都亏本，五年累计亏损超过八千万港币。”郑丹瑞的语气里充满了困惑，“咁样亏法，普通人早就破产了。但佢非但冇事，仲喺浅水湾有独立屋，出入有宾利代步，两个仔女都喺英国读贵族学校。”
“钱从边度嚟？”周凡问到了关键。
“查唔到。”郑丹瑞摇头，“佢所有公司嘅账目都好干净，系正常嘅商业亏损。资金来源，系几间喺巴拿马注册嘅离岸公司。再往下，线就断了。”
周凡用汤匙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粥，脑中飞速运转。
【超级战略推演（专家级）】的经验告诉他，一个如此精密的、持续亏损的商业模型，绝对不是为了经营，而是为了“消耗”。
就像军队的后勤，大量的物资被调拨、运输、分发，账面上看全是支出，但实际上，这些物资支撑着前线的战争。
林良的这些公司，就是他的“后勤系统”。
他在用这些看似合法的亏损，来掩盖某种更大规模、见不得光的资金流动或物资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