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丹瑞当然不信,但他知道凡哥不想说,便不再追问。
周凡吃完最后一口河粉,拿起蓝妹啤酒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很舒服。他拿出那枚黄铜钥匙,放在油腻的折叠桌上。
这是军情六处给他的“遗产”,也是一条拴着他的锁链。
他又想起林青玥在电话里那句天真的话:“你帮我夹过菜,所以你系好人。”
在这个人人都戴着面具,精于算计的世界里,这份简单纯粹的信任,像这碗牛腩河粉一样,温暖了他的胃,也温暖了他的心。
他不想让这份纯粹,被自己正在参与的肮脏游戏所污染。
“阿瑞。”周凡开口。
“喺度,凡哥。”
“帮我查个人,叫林良。”周凡看着远处闪烁的霓虹灯招牌,“唔好惊动佢,我要知道佢嘅全部背景,有咩生意来往,平时同边啲人行得埋。记住,要静鸡鸡搞,唔好俾任何人知。”
“林良?”郑丹瑞愣了一下,在脑中搜索着这个名字,似乎有些陌生。
“对,林良。”周凡收起钥匙,“我要一份比O记档案室里更详细的资料。”
“明白!”郑丹瑞立刻点头。
他刚掏出大哥大准备打电话安排,大哥大却自己响了起来。是郑丹瑞安排去查册的手下。
郑丹瑞接了电话,听了几句,脸色就变得古怪起来。
他捂着话筒,压低声音对周凡说:“凡哥,咁啱嘅……我哋之前查《罪火》项目融资背景嘅时候,就扫到过呢个林良。”
周凡眉头一挑。
“讲。”
“凡哥,呢个林良……唔简单。”郑丹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佢名下有十几间公司,业务遍及进出口贸易、地产、船运。表面上,同怡和、太古呢啲英资洋行都有生意来往。但最奇怪嘅系……”
郑丹瑞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佢明面上所有嘅公司,近五年嘅财报,全部都系亏本嘅!”
观塘工业区的“火种娱乐技术部”工场,此刻像是港岛最繁忙的交响乐团。
从邵氏片场“借”来的德国五轴联动机床发出的精密嗡鸣,是乐队的提琴部。
梁叔指挥着排骨操作一台老式车床,切削金属的“滋滋”声,是短笛。
而飞机陈和电火花几人围着一台拆开的电路板,时不时爆出一两句夹杂着英文术语的粗口,则是打击乐。
整个工场里,弥漫着一股机油、汗水和滚烫金属混合的独特味道。
“粉肠!同你讲过几多次,呢度要‘三丝’!三丝啊!头发丝都比你条线直!你刨嘅唔系铁,系我嘅血压!”
梁叔一巴掌拍在排骨的后脑勺上,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排骨委屈地缩了缩脖子,不敢还嘴,只能拿起卡尺,小心翼翼地重新测量。自从这帮老师傅进驻,他们三个古惑仔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以前跟着凡哥,是动脑;现在跟着这帮老师傅,是动手,还是那种比绣花还精细的动手。
周凡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热闹又充满活力的景象。他没有打扰任何人,只是静静地靠在门口,看着这一切。
搞定邵维良,最大的收获不是那份发行合约,而是眼前这群人,和这堆机器。
这是他的兵工厂,也是他电影梦的基石。
陈伯满眼血丝,却精神亢奋地走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用绒布包裹的长条物。
“凡哥,搞掂了。寻晚通宵,试咗最后一次机。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