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是冷漠地站着，像一群完成了任务，等待新指令的精密机器。
这不是一场江湖械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高效的、冷酷的清洗。
“咕咚。”
肥佬聪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清晰的吞咽声。
他身后的那几个所谓精壮保镖，此刻脸色煞白，握在腰间枪柄上的手，在微微发抖。他们不敢动，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眼前这群黑衣人的手段，已经超出了他们对保镖这个职业的认知。
那不是格斗。
那是杀人术。
周凡依旧坐在原位，甚至没有回头看门口一眼。
他慢条斯理地用热毛巾擦了擦手，每一个指节，都擦得一丝不苟。
然后，他将毛巾整齐地叠好，放在一边。
“聪哥，你的刀手，太吵了。”
周凡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肥佬聪的心脏上。
“从我进酒楼停车场开始，就有三个人在盯梢。走路姿势外八，眼神飘忽，手总是不自觉地往腰上摸。不专业。”
“你安排在走廊两头的刀手，呼吸声太重，身上的烟草味和廉价香水味，隔着两道门都能闻到。不专业。”
“还有你。”
周凡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肥佬聪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肥脸上。
“最大的不专业，就是你。”
“你以为这是拍电影吗？鸿门宴？几十个刀手围上来，乱刀砍死？”
周凡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时代变了，聪哥。”
“你的规矩，真的太老了。”
肥佬聪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他那身名贵的定制西装，此刻被冷汗浸透，紧紧地贴在肥肉上，让他看起来愈发臃肿和狼狈。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求饶，或者辩解。
可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一般的声音。
他最大的依仗，他最后的底牌，在对方面前，居然只是一个笑话。
一个不专业的笑话。
对方不仅知道他的所有安排，甚至连他手下刀手走路的姿势、身上的气味都了如指掌。
这是何等恐怖的掌控力！
他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而是一个潜伏在深渊里，早已将一切都纳入眼底的巨兽！
“凡……凡哥……”
肥佬聪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他试图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但脸上的肥肉抖动得太厉害，让那个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误会……这都是误会……”
“我……我是真心想跟您合作的！”
“那些人……那些人是英资佬派来，想破坏我们合作的！对！就是他们！”
他急切地寻找着借口，语无伦次，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周凡没有理会他的辩解。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肥佬聪的面前。
他的身影，在肥佬聪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中，显得格外高大。
周凡伸出手，没有像肥佬聪之前那样热情地去握手，而是轻轻地，替他整理了一下被撑得变形的领带。
这个动作，亲昵得诡异。
肥佬聪的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周凡的手指在他的脖颈间游走。
他能闻到周凡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清爽的茶香。
这股味道，与包厢里浓重的血腥气和自己的冷汗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聪哥，你知道真正的合作，是什么样的吗？”
周凡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低低响起。
“是价值对等，是信息透明，是目标一致。”
“你有什么价值？一堆只会咋咋呼呼的烂仔？还是你那个被廉政公署盯上的离岸公司？”
“你跟我信息透明了吗？你只字不提你和你背后主子的那点龌龊事，却想拿我当枪使。”
“我们的目标更不一致。我想让港岛的钱，留在港岛人的口袋里。而你……”
周凡的手，顺着他的领带，轻轻向下滑，最后停留在他那颗因为紧张而快要崩开的西装纽扣上。
“……你只想换个主子，继续当狗。”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一阵风。
却让肥佬聪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
他“扑通”一声，肥硕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直接瘫软在地。
昂贵的西装裤子，在与地面接触的瞬间，发出撕裂的声响。
“凡哥！凡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肥佬聪彻底崩溃了，他跪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向周凡的脚边，涕泪横流。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猪油蒙了心！”
“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我愿意为您做牛做马！”
“我知道很多英资佬的黑料！很多！我全都可以告诉您！我帮您对付他们！我给您当狗！求求您了！”
这位在佐敦一带呼风唤雨的和胜和坐馆，此刻抛弃了所有的尊严，像一条真正的、摇尾乞怜的狗。
周凡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下这个丑态百出的男人，就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
他缓缓收回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方巾，再次仔细地擦拭着刚才碰过肥佬聪领带的手指。
仿佛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
“我这人，有个洁癖。”
周凡淡淡地说道。
“我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尤其是……”
“别人用脏了的狗。”
说完，他将那块方巾，随手扔在了肥佬聪的脸上。
方巾很轻，却像一座山，压垮了肥佬聪最后的一丝希望。
他瘫在地上，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嘴巴张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凡不再看他。
他转身，走向门口。
过山虎为他让开道路，然后无声地跟在他的身后。
门外走廊上，那些黑衣保镖已经处理好了现场。
所有倒地的刀手，都被拖到了一边，堆叠在一起。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
酒楼的经理和侍应生们，早已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
周凡踩着干净的地毯，一步一步，从这片狼藉中穿行而过。
他的皮鞋，一尘不染。
走到走廊尽头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对了，聪哥。”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回包厢里。
“那碗猪脚姜的钱，我会叫人结的。”
“毕竟，我这个人……”
“一向讲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