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他的呼吸几乎窒息,心脏也急剧地跳动起来,难道这丫头出门忘了带钥匙?这不可能啊……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奔到房里,房间里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叠好的被子放在床中央,上面放着枕头,床单铺得平平整整的,没有一丝皱折,地上也干净得似乎用抹布抹过般几乎能照见人影……鲁荣明呆呆地看着眼前不同寻常的清洁整齐,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是,这预感是什么,他却一下子抓不住……对了,青柳的衣服呢?怎么一件也没有了?……还有,前几天他为她写得那些字呢?还有那张地图哪去了?……
他烦躁地抖开被子,掀开褥子,把枕头提起来甩了甩,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找,他也不知道自己倒底在干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做着这一切,只是觉得只要能找到青柳的一点东西,才能压灭他心中正在让他越来越担心的事实。当他抽出床头夜壶箱上的抽屉时,因为用力过猛,抽屉一下子掉到了地上,里面有一样东西叮当掉到了地上,并轱辘辘滚到了墙角,最后发出一声轻微的叮当脆响停住了,他低头一看,不由楞住了,地上,竟然是一块银洋!
他伏身用颤抖的手捡起来,正是到上海那天,青柳要还给他但却被他拒绝的那块银元。他的心也和手一样颤抖起来,虽然最终找到了青柳的一样东西,但是,他心里的猜测终究还是被证实了。青柳走了……她竟然不声不响地走了……
五指慢慢收拢,将银元紧紧地捏在手心里,心里,却在狂怒地大喊:青柳,你这个傻丫头,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
他很想扑到床上大哭一场。但是眼底深处却干涸得没有一滴泪水,现在他没有时间伤心哭泣,他要去把这个傻到家的臭丫头找回来!不为别的,只为了前世今生的那段缘份!只为了她是他这一生都想要好好保护的女人……
鲁荣明顾不得收拾凌乱的房间,也顾不得扒一口桌上发散着香气的饭菜,此时的他什么东西也不想吃,便匆匆出了门。走出大门时,他的脑子被迎面而来的冷风一吹,立刻清醒了许多,狂怒的心也冷静了下来。心想,如果她存心要走,肯定会走得远远的让他找不着她。上海滩这么大,找一个躲起来的人,真比大海捞针还困难,他又该从哪里着手呢?这时,他想到了吕振武。要是吕大哥在这里就好了,他在巡捕房里,一定有找人的办法和人手,可是现在……嗨,不想那么多了,还是赶快找吧!
……看来先要确定好方向才能去找,不然象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一气不仅浪费时间还浪费精力,嗯,一定要先搞请楚她去了哪里?……可是这丫头刚来上海。认识的人只有我和吕大哥没有别人啊……不对。还有一个小芋头呢……嗯,不会不会,小芋头那天被我赶走后就没再来过。他和青柳怎么会认识?
……要不,就是这楼里的邻居?也不对啊,那两个邻居一直关着门的,也不知道里面住了人没有,就是住了,青柳怎么可能与他们有接触?鲁荣明擡头看了看楼道里灰暗的光线,不由摇了摇头,他在这里进出有八天了,但还没有和任何一个邻居打过照面呢,又能向谁去打听?
他本能地拐向右侧,在人行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往那个方向去才能找到青柳,这时候,他最期望的就是青柳突然从路旁跳出来,笑嘻嘻地:“对不起大哥,青柳玩得忘记回家了,怕你不高兴,所以……”如果真的这样,他肯定会全都原谅她,原谅她的不告而别,原谅她临走还留下了那块银元,原谅她……可是,他期望的场景一直没有出现,不知不觉就到了光启路和晏海路的交叉路口。
在路口,他呆呆地停住了脚步,木然地看着眼前来来去去的行人和络绎不绝的黄包车以及运货的羊角车颠簸着发出叽嘎叽嘎的声音,让人担心随时会散架……他象一个灵魂出窍的躯壳一样,定定地看着这一切,但却又象什么也没有看到,神情淡漠而又冰冷。
“喔,老太太,你走好啊!……当心脚底!对,慢慢走……”一个声音突然传入他的耳中,他无意识地扭头看了一下,见到老虎灶女人正在关切地对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喊着话,犹如电光火般,一个念头象枚烟火样忽然在他的脑中瞬间炸亮,让他的心顿时活了过来,他快步走到老虎灶边:“大婶,能不能向你打听个人?”
“哦,是来打过水的先生啊!好的,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肯定全告诉你。”女人很爽气地答道。鲁荣明曾经来打过两次开水,她便把他记住了,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知道他住在这附近。
“前几天有没有一个小姑娘来打过开水?”鲁荣明完后便用充满希望的眼睛盯着女人的脸,青柳在这里唯一接触过的人可能就是这老虎灶的女人了,如果她也提供不了线索,那他真的没地方找,只能象掐掉头的苍蝇一样乱撞一气了运气了。
“小姑娘?来我这里打开水有许多小姑娘的,不知先生的是哪一个呀?”女人茫然反问道,她这老虎灶管着这一片好多人家呢,其中当然也有好几个小姑娘的,让她如何分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