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稳了,拐个弯就快到了。”杨老三脚下使劲,这条路叫做颠簸路,只要来骑过一次车,就懂得这名字的含金量。
就在这时,前方路口突然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杨小米的目光不经意扫过,瞬间顿住,脸上的笑意僵住——是乔仲玉。
乔仲玉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工装,头发乱糟糟的,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颓唐。
和以前那个干净整洁的白面书生,简直是两个人。
他正无精打采地去巷口买烟,一想到回家又是哭又是闹的,只觉得日子过得一团糟。
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撞在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杨小米的眼神从最初的错愕,慢慢转为平静,像是在看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
那目光里没有恨,没有怨,更没有半分留恋,甚至有一份欣喜。
知道前夫过得不好,她可就太高兴了,这是她今天最高兴的一件事,仅次丈夫去糖坊工作。
乔仲玉则像被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自行车后座的杨小米。
这是他今年第一次看到她。
她瘦了些,但很奇怪,并没有变黑多少,气色比以前好了太多,眉宇间舒展,眼神坚定,像她,又不像她。
她穿着干净的旧棉袄,好像是妈妈穿过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哪怕只是坐在自行车后座,也透着一股从容。
他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回过神,杨老三已经踩着自行车驶过路口,车轮滚滚,带着杨小米径直向前。
“小米姐……”乔仲玉下意识地想开口喊她,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行车越走越远,杨小米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拐进了下一个路口,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那辆自行车仿佛带着杨小米的人生,一路向前,把他远远地、狠狠地扔在了身后。
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与悔恨,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乔仲玉。
他猛地靠在路边的老槐树根上,双腿一软,几乎站不住。
粗糙的树皮硌着后背,却远不及心里的刺痛来得剧烈。
他抬手捂住脸,指缝间渐渐渗出泪水,先是无声的哽咽,随后变成压抑的呜咽,最后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我真不是个东西……”他一边哭,一边狠狠捶打着自己的大腿,声音里满是绝望与自责,“小米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想起以前的日子。
杨小米在家时,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下班回家,总有热饭热菜等着;他衣服脏了,总能及时换上干净的;他发脾气时,她总是默默忍着,从来不多说一句。
那时候的他,被姚珍珍的花言巧语蒙了心,被安寡妇的挑唆冲昏了头,竟觉得杨小米木讷、无趣,配不上他。
他忘了她为这个家付出的一切,忘了她生儿子时的辛苦,忘了她对他的真心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