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凿黄河(1 / 2)

十二月七日·白马渡口

寒风如刀,呼啸着刮过黄河两岸,卷起岸边的雪沫,打在脸上生疼。黄河宽阔的河面已完全被厚厚的冰层覆盖,在阴沉的天色下泛着灰白色的寒光,昔日奔腾咆哮的“天堑”,此刻仿佛成了一条寂静的死亡大道。

中原大都督于谨、副都督李弼陪同着汉王刘璟,正顶风冒雪,沿河岸巡视防线。刘璟披着厚重的玄色大氅,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河面。

他十天前在长安便发现渭河提早封冻,冰层之厚远超往年,一股不祥的预感便萦绕心头。因此,他亲自率领少量精锐轻骑,马不停蹄地赶赴这黄河前线视察,果然看到了这令人忧心的一幕。

刘璟停下脚步,指着冰封的河面,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凝重:“今年气候异常严寒,黄河封冻如此之早,冰层看来也足够结实。这既是天堑,也可能成为通途。必须严防齐军利用这天然冰桥,派遣精锐小队甚至大队人马,踏冰而过,突袭我兖州腹地,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于谨在一旁躬身应道:“大王所虑极是。末将已传令沿河各郡县及驻军,加强戒备。同时,已在着手沿黄河一线修筑烽火台,计划每隔三里设置一处,从孟津一直延伸到光州,一旦发现北岸有异动,立刻举火示警,传递消息。”

刘璟点了点头,但并未完全放心:“烽火台要建,这是长远之策。但眼下更要紧的是哨探!多派精干斥候,日夜轮班,贴近河岸,甚至冒险上冰面侦察,务必掌握对岸齐军的一举一动!”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深邃,“河桥之战结束后,齐国那边安静得有些反常。据绣衣卫密报,高洋回到邺城后,似乎沉湎酒色,不问政事……但这很不正常。高洋此子,暴戾无常,行事往往出人意表,绝不能用常理推断。我担心,他这颓唐之态,或许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意在麻痹我们,暗中却在积蓄力量,准备再次举兵南犯!”

李弼闻言,上前一步,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大王,河桥一战,齐军主力伤亡惨重,元气大伤。齐国朝廷之中,总该有些明白事理的老臣宿将吧?他们……难道会任由高洋如此任性妄为,不顾国力,再启战端?”

刘璟微微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洞察世事的冷静:“现在还不好说。据闻,斛律金、傅伏等从洛阳回去之后便一直赋闲在家,高洋既未召见安抚,也未给予任何说法。如今在邺城,能劝得住高洋的,恐怕只剩下娄昭、孙腾、封隆之等几位老臣了。但以高洋如今的性情和威势,这几人……恐怕也未必有胆量,或者说有能力,去真正阻拦他的决定。”

就在君臣几人对着冰封的黄河分析局势时,亲卫大将贺若敦忽然指着黄河北岸,低声道:“大王!快看!对岸有动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大约五百人的齐军士兵,穿着臃肿的冬装,扛着各式工具——凿子、榔头、甚至还有大斧,正小心翼翼地从北岸营地走出,试探着踏上了黄河冰面。他们的动作显得颇为犹豫和紧张,不断回头张望南岸汉军的动向。

于谨立刻请示:“大王,是否放箭震慑,驱离他们?”

刘璟摆了摆手,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不急。就这么点人,翻不起大浪。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对岸的齐军见南岸汉军并无攻击的迹象,似乎胆子大了些。他们分散开来,在冰面上寻找着冰层相对较薄、或者隐有裂纹的地方。然后,士兵们拿出凿子,开始“叮叮当当”地在冰面上密集地凿孔。凿出足够深的孔洞后,便将一根根削尖的木杆插入其中,再用绳索将这些木杆纵横交错地捆绑、连接起来,形成一片片简陋的网格状障碍。

贺若敦看得一头雾水,不禁挠头问道:“大王,都督,他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大冷天的,不在营里烤火,跑到冰面上……定木桩?这是要搭桥?还是要圈地?”

于谨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结合地理和军事常识,推测道:“看他们凿冰而非破冰……似乎并非为了过河,倒像是……要阻止黄河完全封冻,或者制造冰面障碍?”

李弼眼中闪过一丝恍然,接口道:“于都督所言有理!他们很可能是害怕我军效仿去年奔袭河北之举,直接利用这封冻的河面,骑兵甚至步兵大规模踏冰过河,突袭河北!所以预先在冰面上设置这些木桩障碍,并凿开部分冰面,人为制造冰面脆弱区和阻挡区,增加我军渡河的难度和风险!”

贺若敦闻言,先是觉得好笑:“这群傻子!我们真要过河,不会用水军战船吗?非得走冰面?”但他话说到一半,自己先噎住了,因为他猛地想起来——黄河上游也冻着呢!汉军的水军战船此刻多半也困在港内,动弹不得。要想出动水军,汉军自己也得先费时费力地把上游的河道凿开……那工程量和消耗的时间,恐怕比齐军现在干的这点活要大得多。

刘璟看着对岸齐军士兵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依然卖力凿冰绑木桩的景象,脸上露出了玩味的表情。他轻笑道:“看来,对面黎阳大营的主将高归彦,是真的被我们打怕了。这倒是个好事。就让他们安心地凿吧,他们越是这样‘积极防备’,说明他们越是心虚,越是无力主动进攻。他们安心,我们也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