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蓉没有放弃,她还年轻,她想活下去。
她偷偷用发簪,在地窖的旧木板上刻下“杀我者郑”的字样。她撕下衣角,咬破指尖,写下血书,趁送饭的人不备,从地窖那窄小的通风口奋力抛出。
然而,这一切都被郑家给发现了。
这些日子,林家父母也察觉到了不对,他们疯了般地寻找女儿,却处处碰壁。他们去乡里报警,被乡派出所用“家庭矛盾”打太极。他们上门要人,却被郑氏族人打了出来。郑永福甚至放出话来,再敢纠缠,就对他家那个还在上学的小女儿下手!
地窖内,又过了数日,林乐蓉在一次送饭时,拼尽全力咬伤了族人郑二虎的左手,想要逃跑,却依旧没能成功。
这彻底激怒了郑家。
她遭到了报复性的断水,整整三日,滴水未进。
九月初五,郑家人看明白了,这林乐蓉是根啃不动的硬骨头,绝不可能屈服。
于是,他们决定,送她上路。
祠堂里,郑永福指着那本明代传下来的《郑氏族谱》,对着族老们狠声道:“这贱妇一心想改嫁,就是打我们整个郑家的脸!老祖宗的族谱上写着,淫妇该蒸!”
郑阿财阴冷的响应:“现在政府管得严,不能硬来。要做,就得做得像‘自尽’。咱们先下药把她迷晕,再上笼,这样就不会有挣扎的痕迹。蒸完后,给她换上嫁衣,布置成殉情的模样,谁也查不出什么!”
众人纷纷附议。
他们将祠堂布置得如同明代行刑的法场,墙上挂起用毛笔书写的《列女传》摘抄:“妇道从一,死节光荣”。堂中设下香案,摆上一块临时赶制的“贞烈牌”。
甚至,他们还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巨大的木制蒸笼,直径一米二,高近一米,内壁上竟还钉着三十六根削尖的竹刺,底部开了数个小孔。郑阿财对外声称,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刑具。
一九八五年,九月十七日,凌晨。
郑水生以“商量后事”为由,将虚弱不堪的林乐蓉从地窖骗到了祠堂。
当林乐蓉踏入祠堂,看到那诡异的布置和堂中那巨大的蒸笼时,她瞬间明白了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而朱元璋的灵魂,在看到这熟悉的场景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用烙铁反复炙烤。
四名壮汉一拥而上,用浸了盐水的粗麻绳将林乐蓉捆得结结实实。郑永福捏开她的嘴,将一碗掺了足量安眠药的米酒尽数灌了进去。
很快,林乐蓉便失去了意识。
他们将她抬起,塞进了那个布满竹刺的蒸笼。
就在她身体被放入蒸笼的一刹那,朱元璋感觉到了天旋地转的变化!
林乐蓉的身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的身体!
那十二根锋利的竹刺,毫不留情地贯穿了他的皮肉,刺入骨髓!剧痛如海啸般瞬间席卷了他每一寸神经!
“啊——!”
他想惨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紧接着,蒸笼底部开始注入滚烫的醋水,灼热的蒸汽升腾而起,将他包裹。整整九十度的高温,炙烤着他的每一寸肌肤,他的血肉仿佛都在熔化。
笼外,族长郑阿财正用一种古怪的腔调,念着所谓的“净魂咒”。
而笼内,朱元璋的灵魂与肉体,正承受着一场迟到了数百年的、由他亲手缔造的酷刑。他清醒无比,感受着皮肉被寸寸烫熟,感受着生命被一分一秒地蒸干。
整整六个小时,哀嚎无声,酷刑无尽。
六小时后。
朱元璋的灵魂被迫感受着那具身体从滚烫到冰冷的全过程,他被抬出蒸笼,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而此刻,那身体又再度变回了林乐蓉的模样。
朱元璋的灵魂痛苦的飘荡在半空,亲眼看着郑家族人有条不紊地开始伪造现场,这一切都跟他此前经历的一样。
他们给林乐蓉换上了她出嫁时的嫁衣,伪装成“自愿殉情”。那口巨大的蒸笼被几个壮汉抬走,用桐油反复擦拭,试图销毁一切痕迹。
族老郑水生,那个提议按“老规矩”办的人,此刻正坐在桌前,捻着笔,模仿着林乐蓉的笔迹,伪造出一封情真意切的遗书。
另一边,有人将记录着购买安眠药的票据投入灶火,化为灰烬。
郑阿财,另一个族老,则召集了全族七十二口人,在祠堂里统一口径:“林乐蓉思念亡夫,自愿殉夫,都记住了吗?!”
郑永福更是站在村口,对着几个探头探脑的村民放出话来:“谁敢乱嚼舌根,下一个蒸的就是谁!”
一副无法无天的模样,仿佛这里不是华夏,而是他郑家的独立王国。
次日,郑水生亲自将“讣告”送至林家,脸上挤出几分悲戚:“亲家,月蓉她……她思念亡夫过度,今个儿中午,自尽殉情了。”
林家人如遭雷击,可悲痛过后,却是滔天的怀疑。
自己的女儿前几日还在商量着要改嫁,怎么可能突然“殉情”?
他们立刻赶到郑家,要求看女儿的遗体,郑家却以“人死为大,不宜惊动”为由,百般推脱。
林家人心中一沉,立刻察觉到里面定有鬼!
他们不再纠缠,转身便商量着要报警。
村委会主任郑金山得知林父要报警,担心事情闹大,影响自己的位子,立刻跑去施压郑永福:“不让看尸体,派出所肯定要立案!你担得起吗?!”
郑家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高估了在村里的影响力。他们想起了林乐蓉那句话,现在是新社会了。
他们连忙开始补救。郑水生等人用嫁衣仔细遮盖住林乐蓉身上的伤痕,又用白粉涂抹她颈部的勒痕,并将那封伪造的“遗书”放在遗体旁。
做完这一切,他们才对林父说:“本来是怕你伤心,现在你看吧,月蓉是干干净净走的。”
可他们低估了一个父亲的眼睛。
林父一看到女儿,便发现她指甲断裂,嫁衣的后领处,还浸着一小块暗色的桐油渍。
林母在为女儿整理遗容时,更是摸到她紧握的右手中,藏着一枚发簪。她不动声色地将发簪连同女儿的手一同拢入袖中,簪尖冰冷的触感让她心头发颤。
两人心下大骇,悲痛与愤怒如岩浆般在胸中翻涌。可此刻他们也明白,不能直接撕破脸,否则,他们怕是也难以离开这个村子。
林父假装接受了“殉情”的说法,表面顺从地对郑家人说:“既然是月蓉自愿的,我们回去准备后事。”
林母则是将发簪藏入袖口,哑声道:“我去邻居家借把剪刀,给孩子剪寿衣。”
郑家人见两人似乎认了命,心中一松,但仍不敢放松警惕,便派了郑二虎跟着。
回到家后,林父便以“去镇上开死亡证明”为由,甩开了郑二虎,直奔三沙镇派出所。
而林母则借着“借剪刀”的机会,悄悄拜托邻居郑阿妹从后门离开,与林父在派出所汇合,帮她提交证物!
然而,当郑阿妹气喘吁吁地赶到派出所门口时,她没想到,郑二虎也追了过来!
“好你个姓林的!你敢耍我!”郑二虎追上来后,二话不说,伸手就要跟林父厮打。
门口执勤的民警见状立刻上前,一把将两人分开。
可没想到,郑二虎被拉开后,竟然还敢当着警察的面,指着林父的鼻子出言威胁:“你想死是不是!你敢诬告,明天就让你小女儿失踪!”
执勤的民警一听,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盯着郑二虎:“你什么意思?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郑二虎被那锐利的眼神一盯,浑身打了个激灵,嚣张气焰顿时矮了半截,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警察同志,我就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没有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