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族老阴恻恻地说道:“必须把她带回来!按咱们老祖宗的族规处置!”
“没错!抓回来!”
几人一拍即合,立刻决定派人去将林乐蓉“抓”回郑家村。
为了堵住悠悠众口,那为首的族老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找人私刻了一枚乡政府的公章,伪造了一份《家庭矛盾调解书》”
他拿着那份伪造的文书,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有了这个,谁还敢多管闲事!”
翌日清晨,海面泛着鱼肚白。
他们早已打探清楚,林乐蓉今日会乘坐头班渡船前往县里。郑氏族内的两名壮汉得了指令,驾着自家那艘柴油渔船,提前在白犬礁附近的水域潜伏。船上,除了粗缆和渔网,还藏着一管从黑市兽医那儿买来的镇静剂。
上午九时许,客运渡船的轮廓出现在海雾之中。
船上的林乐蓉心事重重,她特意避开了所有陆路,就是为了防着郑家村的人。她不信,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在这公海上,他们还敢乱来!
然而,当那艘熟悉的郑家渔船加大马力,恶狠狠的朝渡船冲来时,她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随之沉入冰冷的海水。
“他们疯了!”林乐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等渡船上的船老大反应过来,郑家的渔船已经蛮横的靠了上来。两名壮汉如凶猿般攀上客船甲板,二话不说,抖开一张特制的粗眼渔网,迎头便将林乐蓉罩住!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船上乘客一片哗然:“干什么的!你们这是绑架!”
然而其中一名壮汉却恶声恶气的吼道:“看什么看!俺们自家抓逃婚的婆娘,关你们屁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针管,隔着网眼,狠狠扎进林乐蓉的胳膊!
镇静剂迅速生效,林乐蓉的挣扎变得微弱,意识开始模糊。众人见这两人凶神恶煞,又听是“家务事”,便都缩了回去,无人再敢多言。
就这么,在满船乘客的默视下,林乐蓉被他们拖下渡船,像一袋货物般扔进了渔船的船舱。
靠岸后,他们将昏迷的林乐蓉用麻绳捆在自行车后座上,盖了块破帆布,沿着偏僻的村道飞速骑行。偶有路人投来疑惑的目光,他们便高声嚷着:“家里人发急病,送去卫生所!”
一路畅通无阻。
当林乐蓉再次醒来时,人已经身处郑家祠堂那阴森的大堂之内。
她手脚被缚,动弹不得。眼前,郑永福和几位族老围坐在一张八仙桌旁,正冷冷地盯着她。
“醒了?”郑永福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族谱,重重拍在桌上,“给你两条路。要么,给我儿国强守节三年,安安分分。要么,明天就开祠堂,送你进祖坟,下去跟他合葬!自己选!”
林乐蓉心下大骇,却强撑着怒火,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婚姻法》写得清清楚楚,寡妇有改嫁的自由!你们这是绑架,是犯法!”
“犯法?”坐在郑永福身旁的族老郑阿财闻言,将嘴里的茶水啐在地上,摔碎了茶碗,破口大骂,“在这郑家村,族规就是法!县里的干部来了,也得先给老祖宗磕头!”
另一名唤作郑水生的族老,也阴恻恻的亮出一卷绳索:“识相的,就在这份‘自愿守节书’上按个手印。不然……”
林乐蓉拼命挣扎着,试图用最后的希望震慑他们:“我爹是退伍军人!县武装部的王部长是他当年的战友!”
“王部长?”郑永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上前便给了林乐蓉一记响亮的耳光,虚张声势地吼道,“王部长又怎么样?去年批渔船指标,他还收了我送的两瓶茅台!”
言罢,几人不再多言。
郑阿财缓缓展开那本泛黄的族谱,用一种咏叹般的调子念道:“嘉靖三十七年,我郑门陈氏不守妇道,被族中先祖施以蒸刑,以儆效尤。万历二年……”
“住口!”林乐蓉厉声打断他,“现在是新社会!你们这么做,就不怕国家知道了,枪毙你们吗?!”
“啪!”郑永福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得林乐蓉嘴角渗血,“那你和你娘家人,也得有命活到能去告状的时候!”
他一把揪住林乐蓉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狠往地上磕,对着那一排排冰冷的祖宗牌位,吼道:“磕头!给祖宗磕头认错!”
额头磕出了血,林乐蓉却依旧不肯屈服,眼中满是恨意,嘶声骂道:“政府会枪毙你们的!一定会!”
郑阿财发出一阵狞笑:“呵,在郑家村,我们就是政府。”
见林乐蓉依旧嘴硬,郑永福彻底没了耐心,他松开手,对着族人一挥:“关进地窖!三天不给水喝!我倒要看看,是她的嘴硬,还是咱们老祖宗的族规硬!”
随即,林乐蓉被拖入祠堂后院的地窖。脚上被套上沉重的铁镣,另一端锁死在一盘三百斤重的石磨上。
暗无天日的地窖里,她被逼着每日背诵《女诫》,错一个字,便用竹板抽打手心十下。每日的食物,只有一碗故意多放了盐的稀粥,喝下去只觉得喉咙愈发干渴。
更残忍的是,他们不知从哪找来了亡夫生前用录音机录下的声音,日夜在地窖外播放,还扬言称,这是她的亡夫在呼唤她。
这一切,朱元璋的灵魂被迫完整的感受着。
林乐蓉的每一次心悸,每一次绝望,每一次被饥渴折磨的痛苦,都清晰地传递到他的意识深处。
他终于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小仙使为何要让他来到这千百年后的世间。
这不是与他无关!这一切,全是他造下的孽!是他亲手缔造的那个以夫为天、以宗族为法的世界,其流毒竟能绵延数百年,在一个崭新的朝代,继续上演着吃人的惨剧!
他终于懂了李今越和林幼微为何如此讨厌他。他终于知道了,自己当年一道道自以为是的政令,到底害了多少人,害了多少无辜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