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尔丹白了马尔赛一眼。
弘历只对马尔赛微笑了一下,然后接着问道:“科布多来消息没有?”
马尔赛立即回道:“还没有,额驸和岳钟琪来奏折说,会不会是小策凌敦多布没有上当,所以请旨要不要主动进军去寻其主力决战?”
“臣也以为主动进军比较妥当,大军一直待在科布多不动,一直这样消耗粮草,也不是个办法。”
蒋廷锡这时说道。
张廷玉也跟着说:“京城相距西北甚远,以额驸和岳钟琪的意见为主,或许更妥当。”
弘历则诘问道:“西北那么大,主动进军,人家就不会躲着吗?!”
“消灭其有生力量才是关键!”
“否则,即便占据乌鲁木齐、伊犁,也不足以震慑其胆,换取安宁!”
“至于衡臣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但他们既然主动上奏折反映,那就意味着,他们自己不敢拿主意,需要我这个监国给他们拿主意!”
“这样,即便是有了错误,朝野自然不敢叫嚣着杀我的头,涉及国战,他们也不得不十分谨慎!”
弘历说到这里,军机大臣们皆敬服不已地看了弘历一眼。
他们没想到,弘历还会体谅下情。
弘历此时敲击起了桌案,做出了认真思考的样子,随后道:“再等等,让他们放出去的斥候再减少一些。”
“嗻!”
一个多月后的科布多,正值盛夏。
风和日丽,水草丰茂。
科布多。
策棱正站在新建的木城楼上,看着前方沃野,而蹙皱着眉头。
“再这样等下去,只怕会很难赶在入冬前,找到准噶尔的大军!”
岳钟琪也在这时走过来,对策棱说道。
策棱道:“四爷让我们再等等,把斥候进一步减少。”
岳钟琪听后没再多言。
……
……
“清军斥候的确不多,看样子,是真没想到我们会主动来科布多!”
小策凌敦多布在进军途中,看见零星回撤的清军斥候,便笑着对布伦说了起来。
布伦道:“清军的确过于大意,听说西路军岳钟琪部还在科舍图,因为有来自西安的消息说,新来的经略鄂尔泰卡了西路军的粮食,说是有意不让岳钟琪这个汉将再得大功,所以现在策凌的北路军布置有精锐万余八旗兵在科布多。”
“这些满臣还是很排挤汉臣的。”
“难怪我们的斥候没有发现岳字旗!”
小策凌敦多布冷笑不已,接着就道:“马上就要到科布多了,传令下去,骑兵加速前进,趁其不备,冲进科布多!”
嗖!
随着,小策凌敦多布的准噶尔大军逼近科布多。
在科布多周围的清军斥候还是立即发出了信号,把数支响箭往科布多方向接连射去。
策凌因而满脸兴奋地看向岳钟琪:“来了!”
岳钟琪也兴奋地摩拳擦掌起来,吩咐道:“把我的大旗打起来!”
策凌这里则带着骑兵出了科布多城,去了该城西边山谷。
而小策凌敦多布一冲进科布多城百余步时,就见科布多城外列满了岳字大旗,旗帜下有大量火炮对准着他。
轰轰!
随着炮声响起,小策凌敦多布的骑兵猝不及防,大量倒在了半途,靠近的则也被大量火器给予杀伤。
没等他立足脚跟,四周的骑兵就冲了过来,不停地用短火铳与刀箭制造着伤亡。
小策凌敦多布愕然不已。
他知道自己上当了。
于是,他只得急忙回撤,可刚回撤经过西边临河山谷时,就发现两侧也有大量蒙古骑兵冲了过来。
小策凌敦多布的骑兵因而大量折损于山谷。
等他自己冲出去时,只有数百骑,他甚至无法护着他的炮兵撤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炮兵部队,被追来的蒙古骑兵淹没。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小策凌敦多布一脸狼狈地来到科布多河南岸边后,就看了一眼后面慢慢逼近的蒙古骑兵,问向布伦道。
布伦摇头:“我不知道,要不投降吧?”
小策凌敦多布则揪住了布伦的衣襟:“你不知道,那你怎么就知道他清军的西路军没在这里,怎么就知道他们没有提前在这里等着我们落入他们的陷阱?!”
布伦苦笑起来:“我也没想到,清军也会散出假消息骗我们!”
“可恶!”
“我们都还没使诈,他们居然先诈了我们!”
小策凌敦多布郁闷的把马鞭往长空一甩,随即喝道:“渡河!”
明显,他宁冒险渡河,也不肯投降。
而策棱则带着蒙古骑兵,没有再继续逼近,只得看见小策凌敦多布余部要过河一半时,才再次策马而来,拉弓射箭。
一时,小策凌敦多布余部大量落水,河水没多久就赤红一遍。
小策凌敦多布也因此最终被俘。
而在京师这边,因为一直收不到西北大军最新的战报。
朝野的气氛皆显得越来越烦躁。
由于这次出征,八旗精锐也几乎是尽出,所以,即便是底层的旗人,也都因为久未听到西北的消息而不安。
军机处里,弘历也注意到军机大臣们也都越发神情凝重。
好在,弘历发动底层旗人控制住了谣言纷传的情况。
所以,局面还没到不可控的地步。
不过,弘历这天来看望雍正时,雍正也向他问起了西北的战事:“西北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弘历回道。
雍正听后没再言语,只突然把额头上的退热帕取了下来,往地上狠狠一掷:“一直不好!不是冷就是热,吃奎宁也没效!”
“病去如抽丝,阿玛还请勿要心急。”
弘历不得不安慰着道。
雍正突然看向弘历,激动道:“朕能不急吗?”
“西北战事多拖一天,就得多一天去花数倍的损耗往西北运粮!”
“本来眼下粮价就贵,西北冷得早,入冬后不能作战,所以,八月之前要是没征讨成功,就得拖到明年夏天!那花销就会海了去,反对征讨的声音就会更大!”
“何况,眼下我大清既以各族百姓为本,那也不能一直这么耗损民财,让民怨沸腾!”
“另外,如果朕能立即好,即便西北战事久延不决,要继续追补钱粮,朕出面也比你出面要好,你还是皇子,还需要养望!”
雍正说着就面色潮红起来,一时竟因此咳嗽不断。
弘历便立即端起一杯茶来到雍正面前。
雍正接了过去,待咳嗽稍缓后,正要喝,却又立即停了下来,而问着弘历:“是不是主帅真不该选他们两位?”
弘历不禁愣住。
“左都御史沈近思之前奏称,现在征讨准噶尔不合天时。”
“朕在想,这次选主帅没有卜卦,似乎真的可能没有考虑天时。”
雍正这么说的时候,弘历瞬间意识到,雍正是真的关心则乱了,居然怀疑任命的大将不对,而理由是没有算一卦。
弘历只回道:“阿玛是天子,阿玛所言即天命,他们是代天子而讨逆,岂会不合天时?”
雍正听后点了点头,觉得天子是该如此想,这才喝起茶来。
而弘历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发动大规模军事征讨的国家大事,是真的需要有颗大心脏才行。
胜败倒在其次,关键是等待期间,最容易让人焦虑与烦躁。
关键是,这个时代的通讯条件有限,在西北这么远的地方与京师沟通,他甚至都想请旨去西安坐镇,因为那样至少能减少很多通讯成本。
但一想到他的身份,离京也不好,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弘历在重新给雍正盖上退热帕,而伺候雍正睡下后,就再次来了军机处。
虽说,此时已是傍晚,但地热未退。
弘历虽然骑着马,但没多久,也还是后背生汗,不由得歪了歪脖子,旋即把帽子都取了下来。
但他还没到军机处,便见马尔赛朝他这边跑了来,而且因为跑得太急,竟甩在了地上。
弘历也就走了过来,拧眉问道:“这么急跑做什么,年纪也不小了,摔坏了可不好!”
“奴才谢四爷关怀!”
“实在是有天大的好消息传来,西北初战告捷,小策凌敦多布被俘虏,我西北两路大军斩杀准噶尔万余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