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风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见好就收:“是是是,殿下凤仪万千,岂是臣这等凡夫俗子所能觊觎。方才不过是玩笑话,殿下莫要当真。”
他收敛了嬉笑之色,虽依旧坐得随意,但眼神已变得清明,“殿下急召臣来,想必不是专程来关心臣的闺房之乐吧?”
提到正事,唐玉宣也迅速压下心中那点莫名的波澜,神色恢复凝重。
“你新婚大喜,本宫本不该此时打扰。”她纤指轻叩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但形势逼人。前日我去探望父皇,他言语间,已初步流露了易储之心。”
李长风并不意外,淡淡道:“太子经营多年,党羽遍布朝野,陛下虽有此心,但真要付诸行动,阻力不小。”
“正是如此。”唐玉宣点头,“太子绝非庸碌之辈,父皇既有此意,他不可能毫无察觉。前番他贸然对悦文书肆动手,恐怕就是察觉危机后的狗急跳墙,想借此打击你我,至少是剪除我的羽翼,敲山震虎。”
“事后,父皇特意召他入养心殿,据说训斥极为严厉,并责令他在东宫禁足反省。”她顿了顿,看向李长风,目光锐利,“这信号,已经足够明显了。”
李长风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光滑的杯壁,沉吟道:“禁足是保护,也是警告,更是给双方留出缓冲的余地。陛下是在给太子最后的机会,看他能否沉得住气,能否看清局势。只可惜……”
“只可惜,以唐玉靖的心性,他绝不可能坐以待毙。”唐玉宣接口道,语气笃定,“他只会认为这是父皇偏心,是我李长风狐媚惑主,他绝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这禁足令,关不住他的野心,只会逼他更快地走向极端。”
“殿下所言极是。”李长风嘴角泛起一丝冷意,“蛰伏的毒蛇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受惊之后,会不顾一切地反扑。
我们现在,不怕他动,就怕他畏缩不动,隐在暗处积蓄力量。只要他动,就一定会露出破绽,只要他先出手,我们就有的是后发制人的机会。”
他抬起眼,目光与唐玉宣在空中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断和一丝即将迎来风暴的兴奋。
“他现在被禁足东宫,看似被困,实则更方便他暗中联络党羽,策划阴谋。”李长风继续分析,
“我们要做的,就是盯死东宫出来的每一个人,查清每一笔非常规的银钱往来,监听所有可能与东宫牵扯的势力。
郑公策虽倒,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太子经营多年,暗地里的力量不容小觑。边军、藩镇、甚至……京都的禁卫军,都需格外留意。”
唐玉宣微微颔首:“禁军那边,王如山经过上次宫变,看似老实了许多,但其子死于我手,其心难测。我会加派人手,密切监视。至于朝中,左相会暗中留意哪些官员与东宫往来异常。”
“还有一事,”李长风提醒道,“《清婉传》如今在民间影响日深,虽暂时被封,但思潮已启。太子若狗急跳墙,或许会以此为由头,攻击殿下您牝鸡司晨,违背祖制,煽动那些老古板朝臣对您发难。我们需提前做好准备,必要时,可让曲妙音和书院方面,引导士林舆论。”
两人在暖阁中密议良久,将太子可能采取的反击途径一一剖析,并商讨着应对之策。
李长风心里清楚,离他那个目标,已经越来越近了!
……
东宫,崇文殿。
门窗紧闭,却依旧隔绝不了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更隔绝不了太子唐玉靖心中那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的焦躁与怨愤。
禁足令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困在这方寸之地,每每想到唐玉宣如今的风光,想到父皇那日渐冷淡甚至隐含废立之意的眼神,他就觉得胸口有一团火在灼烧,几乎要将他焚为灰烬。
他像一头困兽,在铺着华丽地毯的大殿内来回踱步,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急促的交谈声。
一名心腹太监匆匆而入,扯着尖利的声音禀告道:“殿下!养心殿传来的消息,陛下……陛下他偶感风寒,病倒了!”
“什么?!”唐玉靖猛地停下脚步,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