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心里彻底断了对铁头的念想,也不再犹豫,把筐里的石头块倒在一边,手里拿着的小耙子,脚步匆匆往费家赶。
早一天把自己卖出去,就能早一天给娘凑钱看病,这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另一边,费家大院里,苏苏刚跟费左氏荡完秋千,就被拉进屋里剪刘海。
她对着镜子,碰了碰额前的碎发。
“嫂子,俺还剪上次那样的,齐溜溜的就好。”
可剪刀刚碰到头发,她脸上的笑就淡了。
原本荡秋千、剪刘海的好心情,一想到近来村里的风声和娘家的爹娘,心里就堵得慌。
前些天她从锅屋拿了把大枣回来,路过堂屋,隐约听见刘管家跟嫂子说后山村的潘小鬼被农会、斗了、游街,听得她心里发慌。
那潘小鬼的惨,光是想想就害怕。
“咋了这是?”
费左氏停下剪刀,看着镜子里走神的苏苏,笑着打趣。
“嫂子剪的刘海不称你心意?还是不小心剪缺肉了?”
“不是嫂子。”苏苏摇摇头,声音低了下去。
“俺就是怕……怕咱家和俺爹娘,也像潘小鬼那样。要是农会真的找上门来,可咋整啊?”
费左氏放下剪刀,双手轻轻搭在苏苏的肩膀上,看着镜子里她紧绷的小脸。
“傻丫头,别瞎想。潘小鬼是自己作的,刨坟掘墓的缺德事都敢干,才落得那下场。
咱费家从没欺负过乡亲,你爹娘也是也不是那样人,农会不会找咱们麻烦的。你现在最该操心的,是把肚子里的娃养好。文秉明天差不多就能回来,等他到家,让他拿主意,啥难事都能解决。”
苏苏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但看着费左氏的脸、还是点了点头,强迫自己放宽心。
就在这时,银子已经走到了费家大门外。
她赶紧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脸,又伸手把凌乱的头发捋到耳后,深吸一口气,刚要抬脚迈上台阶、伸手去抓门环,就见小青端着个木盆从里面走出来。
“银子?”
小青愣了一下,停下脚步问。
“你咋来这儿了?是有啥急事吗?”
“俺……俺来找三少爷,想跟他说点事。”
“那你可来不巧了。俺家少爷前几天进城办事了,听刘管家说,得明后天才回得来呢。”
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银子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她脸上的血色一下褪尽,精神也蔫了下来,只对着小青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脚步踉跄地转身往家走、原本盼着能尽快解决家里的难处,现在她只能等着费文秉回来了。
....
一连出去三天,他这也该回家了。
他驾着马车,车后座堆得满满当当、两箱手榴弹压在最底下,上面叠着给苏苏、费左氏和老丈人家带的三匹绸缎,还有苏苏爱读的五本话本子,以及她馋了许久的秋枣、桃酥和果脯。
他哼着小曲,手里的马鞭轻轻晃着,慢悠悠往家赶。
眼瞅着费家大院的墙头越来越近,却瞥见不远处黑压压聚了一群人,手里好像还拿着家伙事。
锄头、耙子,镰刀,闹哄哄往这边来。
“农会的兄弟们听好了!”
人群里传来铁头的声音,又亮又冲。
“今天咱们奔费家!俺打听清楚了,费文秉出门了,你们跟着俺放心干!这事成了,以后日子就舒坦了,都能吃饱饭!”
“今天就是咱穷苦汉子挺胸抬头的时候!一会见了费家东家,谁喊得声大,俺就让谁先谈永佃!有农会撑腰,别怕!”
“跟着农会干,都能吃饱饭!顿顿吃煎饼、喝干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