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灰白。
如同冰冷的雪，覆盖了曾经流淌的月华。
莫离的视线死死钉在云无月垂落的大片灰白长发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揉搓、再骤然松开，留下冰冷锐利的刺痛和一片空茫的窒息感。那枯槁的颜色，是比任何伤口都更触目惊心的烙印，无声地诉说着他所不知晓的惨烈代价。
意识彻底回笼，身体的感知也如潮水般涌来。
不再是蚀骨的阴寒与撕裂的剧痛。
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畅感，如同温暖的泉水，正浸润着他曾经千疮百孔的躯体。经脉之中，灵力前所未有的活泼、充盈，流转间带着一种凝练、精纯的质感，仿佛被反复锤炼过的精金。更令他震惊的是，曾经如同附骨之疽、盘踞在右臂深处、时刻带来阴寒剧痛的石脉侵蚀之力，此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条手臂虽然依旧沉重麻木，却只剩下纯粹的虚弱感，再无那深入骨髓的冰寒怨毒。
体内深处，一股温润、坚韧、充满勃勃生机的力量，如同沉睡的地脉暖流，正缓缓滋养着他破碎的根基。这力量…纯净而强大，带着一丝熟悉却又陌生的创生意志，与他自身沉寂的石脉体质隐隐共鸣。在这股共鸣之下，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早已停滞的修为壁垒，竟然出现了久违的松动！仿佛只要一个契机，便能推开那扇尘封已久的、通往更高境界的大门——融脉境！
是因祸得福？
不！
莫离的目光猛地聚焦在云无月憔悴到极点的侧脸上，看着她嘴角未干的血迹，感受着她身上那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摇摇欲熄的气息。再看向她按在自己心口、此刻光芒已然黯淡、却依旧散发着微弱温润绿芒的奇异结晶。
答案，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是她的命元！
是她燃烧了生命本源，换来了这粒结晶，驱散了他体内的死劫与阴毒，更重塑了他的根基！
愧疚，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淹没了他！心脏像是被无数根冰冷的针反复穿刺，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想开口，喉咙却如同被砂石堵住，干涩灼痛，只能发出模糊的气音。
“呃…”
这微弱的声响，却惊动了强撑着精神的云无月。
她猛地抬起头，灰白的长发随着动作滑落，露出那张苍白憔悴、却依旧清冷如月的脸。湛蓝的眼眸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但在看到莫离睁开眼、气息平稳的瞬间，那冰封的湖面下，似乎有一丝极淡的涟漪掠过，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醒了？”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却依旧平静。她缓缓收回按在他心口的手，那粒光芒黯淡的结晶被她紧紧握在手心，仿佛握着最后一点余温。动作牵动了内腑的伤势，她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嗽，鲜血再次从嘴角溢出。
莫离的心像是又被狠狠捅了一刀！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按住肩头。
“臭小子！别乱动！”鬼手七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后怕和疲惫，“云姑娘拼了命才把你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你再折腾散架了，老子那些傀儡就白毁了！”
莫离这才注意到角落里脸色同样苍白的鬼手七。老人浑浊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显然也损耗极大。
就在这时，暗室通往外界的一道细窄通风口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如同虫鸣般的“咔哒”声，富有特定的节奏。
鬼手七神色一凝，立刻闪身过去，侧耳倾听片刻，又对着通风口内一个不起眼的铜管装置低声回应了几声特定的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