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木船擦过汉白玉拱桥的柱础时,那些长命灯的金光突然拧成一股绳,在船尾拖出丈许长的光尾。
兔小白回头望,只见高力士消散的地方,正缓缓浮出一块墨玉佩的虚影。
船板顿时震动了几下,仿佛有心跳在水下苏醒。
“这船……是用镇国佩的灵气驱动的。”
丽妃指尖抚过船身纹路,那些凹陷处竟渗出液体,在幽蓝火光下泛着铁锈般的红。
“是血?”
丽妃吓得抖手,再不敢去触碰。
话音未落,前方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万点烛光。
那座虚幻的麟德殿竟变得触手可及。
朱漆殿柱上缠绕着鎏金藤蔓,殿顶的琉璃瓦在金光中流转,甚至能看清飞檐上蹲兽的眼珠。
可当兔小白的目光扫过殿门时,却猛地攥紧了剑柄。
玉石雕琢的门环上竟挂着两串风干的人头,发丝上系着禁军的铜符。
《霓裳羽衣曲》的调子陡然变了。
琵琶声变得尖锐如哭,胡笳吹得人肝肠寸断。
殿中缓缓走出一队仪仗,领头的内侍举着“回避”“肃静”牌,牌面却用鲜血写着“还我玉环”。
兔小白发现,所有内侍的脸都没有五官。
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里面淌着粘稠的黑汁。
“小白.......你看殿上!”
丽妃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殿中最高的台阶上,斜倚着个穿明黄常服的身影。
那人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把玩着枚玉簪.
发髻散乱如枯草,可露出的半张脸却分明是年轻时的唐玄宗。
他脚边跪着个穿霓裳羽衣的女子,背影婀娜。
当她微微侧头时,兔小白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女子的面目模糊,看不出真容。
女子开口,声音幽咽:“三郎,我的脸呢?……你把它找回来好不好?”
话音刚落,殿顶的琉璃瓦突然碎裂。
无数张面具从高空坠落。
那些面具只有一张模糊的脸。
“不好!”体内女人的声音急促起来,“这些执念在具象化!快用斩龙剑劈开幻象!”
兔小白挥剑的刹那,那些面具突然齐齐转头。
空洞的眼窝对准丽妃。
“啊~!”
丽妃尖叫着后退。
突然!
她发现自己的脖颈处不知何时缠上了条白绫,绫缎上绣着的并蒂莲正在褪色,露出底下“寿王妃”三个字。
“是玉环!”
唐玄宗猛地站起,明黄常服下的身躯竟瘦得只剩骨架。
“把她还给朕!”
无数内侍扑上来,他们的黑袍化作藤蔓,缠向兔小白和丽妃二人。
斩龙剑的红光暴涨,将藤蔓灼烧成灰烬。
可每烧断一根,兔小白心口的灼痛就加重一分。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心脏位置已透出红光,像是要从皮肉里钻出来。
“血祭龙脉,是让你用自己的血,唤醒真正的龙脉!”
女人的声音沉重。
“这些都是玄宗的执念化成的茧,里面是马嵬坡的真相!”
兔小白怒吼一声,任由红纹爬上脸颊,斩龙剑的乌色剑身突然变得透明,露出里面缠绕的血色龙形。
“斩!”
剑刃划过一道圆弧,红光如潮水般漫过整座大殿。
那些头颅、内侍、唐玄宗的虚影都在红光中惨叫,化作漫天血蝶。
血蝶变成光影一只只消散。
唯有那个穿霓裳羽衣的女子留了下来,露出张与“林婉”一模一样的脸。
“你终于来了。”
“林婉”微笑着抬手,示意兔小白过来。
兔小白和丽妃走到“林婉”的身边。
“林婉”手在虚空中一招,两枚半块镇国佩飞进她的手中,合二为一。
“当年我把镇国佩掰成两半,一半镇住马嵬坡的怨气,一半引龙脉护住真身……可三郎的执念太强,把我困在这里千年。”
“林婉”边说边把玉佩递向兔小白。
兔小白接过镇国佩的瞬间,整座宫殿剧烈摇晃。
“拿着它去龙首殿。”
“林婉”的身影渐渐透明。
“那里有……陵寝。”
“林婉”说完这句话,身体化成光影渐渐消散。
乌木船撞开最后一层水雾时,兔小白闻到一缕香息。
带着草木清新,仿佛有人刚刚点燃了一炉上好的熏香。
船身稳稳停在青石板铺就的码头,码头上立着一尊石刻的龙女像。
龙女手捧宝匣,匣身上有一明显凹槽。
“把镇国佩放上去。”
体内女人的声音变得清晰。
“这是杨玉环真正的陵寝,藏在马嵬驿地宫最深处的‘凝真殿’。”
兔小白将镇国佩放进那匣面的凹槽中。
两侧的石壁发出沉闷的转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