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轩内安静下来,等待着她的回应。
空气仿佛凝滞。
就在陈佳乐忍不住想要再次起身之际,顾青兰却动了。
她缓步走到一张空置的案几前,素手轻抬,执起了墨锭。
“既然诸位前辈有兴,青兰便献丑了。”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坚定。
她并未选择擅长的工笔,而是研墨铺纸,腕悬中锋,竟是要画写意墨竹。
此举出乎众人意料。墨竹最重气韵风骨,非胸有丘壑者难以驾驭其神。
顾青兰落笔了。
没有一丝犹豫,墨色淋漓,笔走龙蛇。
她的动作并不快,甚至称得上优雅,但每一笔都蕴含着某种决绝的力量。
竹竿挺拔坚韧,节节分明;竹叶疏密有致,似在风中飒飒作响。
她画的不是竹的形态,而是竹的魂魄——那种于逆境中不屈不挠,于风雪中傲然挺立的风骨。
画毕,她搁下笔,对着方才发问的中年文士方向,声音清晰地说道:
“先父曾教导,书画之道,贵在抒写胸中意气,传承风骨精神。技法不过是末节,心中自有沟壑,笔下方见真章。至于收藏鉴赏,乃文人雅趣,与画艺本身,并无必然关联。晚辈愚钝,仅得先父教诲之万一,让诸位见笑了。”
一番话,不卑不亢,既回应了质疑,又巧妙地避开了对顾家收藏的具体提及,更将话题重新引回了艺术本身。
她以画明志,以言释怀,姿态从容,无可指摘。
那中年文士面色微赧,讷讷无言。
先前那位老者则眼中精光一闪,抚掌叹道。
“好!好一个‘心中自有沟壑,笔下方见真章’!顾小姐此画,气韵生动,风骨卓然,已得写意三昧!顾兄有女如此,泉下有知,亦当欣慰!”
敞轩内顿时响起一片赞叹之声。
方才那微妙紧张的气氛,被这幅墨竹和顾青兰得体的应对悄然化解。
陈佳乐悬着的心缓缓落下,看着独立于案几旁的青衣女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敬佩与怜惜。
她独自一人,顶着无形的压力,周旋于这群心思各异的文人墨客之间。
守住了自己的尊严,也维护了家族的清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