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哥哥每天拖着瘦弱的身躯,冒着被野狗撕咬、被其他凶狠乞丐殴打的危险,去争夺一点点发馊的食物、一片片能勉强蔽体的破布烂衫。
到炎炎夏日,哥哥兴奋地拉着她去城外的小溪,赤着脚在清凉的水里笨拙地摸鱼抓虾,然后在夕阳下笨手笨脚地生起火堆,给她烤出带着焦香、让她眼睛发亮的小鱼小虾。
再到寒风刺骨的冬天,哥哥拖着冻得发紫的身体,四处寻找能遮蔽风雪的破庙或桥洞,总是把角落里最厚实、最暖和的草堆让给她蜷缩,自己则缩在漏风的角落瑟瑟发抖。
还有那次……她快被冻死,哥哥拼了命从一家餐馆滚烫的后厨抢出的那一碗改变他们命运的红烧排骨……
小姑娘的声音越说越轻,那些刻骨铭心的画面在她眼前闪回,最后只剩下无法抑制的哽咽。
她再也说不下去,小小的肩膀无声地耸动着,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砸落在冰冷的石地上,晕开小小的水痕。
静室内再次陷入一片沉重的寂静,只有尘铃压抑的抽泣声。
然而,凌愫雪的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尘夜……竟然只是一个从凡俗世界最污秽、最绝望的泥潭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小乞丐?!
在此之前,她曾无数次揣测过这个少年的来历——或许是某个大宗门叛逃的弟子,身怀秘宝;或许是某位游戏红尘的隐世高人遗落在凡俗的血脉,继承了不菲的遗泽……
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真相竟是如此……沉重而卑微。
一个年幼的少年,拖着另一个更小的妹妹,在饥寒交迫、朝不保夕的绝境里,靠着从野狗嘴里抢食、从其他乞丐拳下争命,用最卑微、最原始的方式,一点点熬过了寒冬酷暑,才勉强活了下来。
可就是这样一个从地狱边缘挣扎出来的少年,却能站在她这位真泉境的万宝分阁主事面前,神色从容地谈笑风生,拿出连那些底蕴深厚的宗门都要眼红心跳的稀世珍宝……
“真是……厉害啊。”
凌愫雪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出声,看向石床上那张苍白却透着坚毅轮廓的年轻脸庞时,目光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前所未有的欣赏与敬意!
她抬起手,指尖流淌出一股极其温和精纯的灵力,如同春日暖流,缓缓注入尘铃因过度悲伤而气血翻腾、经脉紊乱的体内,温柔地安抚着她。
“放心吧,”
凌愫雪的声音低沉而郑重,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在宣告一个即将到来的事实,“你哥哥绝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倒的人……他”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尘夜身上,语气斩钉截铁,带着洞穿未来的笃定:
“是身负成龙之相的人!”
尘铃猛地吸了吸鼻子,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顺着凌愫雪的视线,看向石床上呼吸已变得均匀悠长、面色也恢复了一丝血色的哥哥。一股莫名的力量涌入心田,她用力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聚灵阵散发出的柔和光芒,如同温暖的薄纱,轻轻笼罩在石床边的三人身上。
静室内的灵气愈发浓郁精纯,氤氲流淌。窗外,夜色依旧深沉如墨,万籁俱寂。而在这方小小的静室之内,一种超越了身份与地位、因守护与信任而悄然滋生的温暖牵绊,正无声地蔓延开来,驱散了夜的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