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称帝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比朝廷驿马更快的速度,通过商旅、流民、以及各方势力的探子,迅速传遍了长江南北,黄河两岸。
所引起的震动,远超之前的任何战事。
洛阳,宫殿内,一些留守的老臣闻讯,当场昏厥。
市井之间,百姓议论纷纷,多是痛骂袁术无君无父,但也有人暗中担忧,这天下,是不是真的要变了?
邺城,冀州牧府邸。
正在为北线公孙瓒和西线黑山贼骚扰而焦头烂额的袁绍,接到弟弟称帝的消息时,先是愣了片刻,随即暴跳如雷,将心爱的古玩玉器砸了一地!
“蠢货!蠢货!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袁绍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南方破口大骂,
“他以为称帝是儿戏吗?!他这是要把我袁氏四世三公的清誉毁于一旦!要把天下士人的心都推到刘辩那边去!愚蠢!愚不可及!”
谋士郭图、逢纪等人也是面面相觑,脸色难看。
他们正在全力帮袁绍经营“清君侧”的人设,试图将袁绍塑造成维护汉室、对抗“暴君”的英雄,如今袁术这么一搞,直接将“袁”这个姓氏和“篡逆”画上了等号,让他们之前的努力几乎付诸东流。
“明公,必须立刻与袁术划清界限!”郭图急声道,
“当发布檄文,痛斥其逆行,声明我冀州与伪仲氏势不两立!否则,我等将成天下公敌!”
逢纪也道:“不仅如此,还需立刻加强南线防务,防止刘辩,甚至刘表、曹操等人,借讨逆之名,行侵吞我冀州之实!”
袁绍喘着粗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郭图、逢纪说得对。
他现在恨不得亲手掐死那个给他惹来天大麻烦的弟弟!
“就按你们说的办!立刻发布檄文,痛斥袁术!另外,调集兵马,加强清河、魏郡南部的防务!还有,催促韩馥,让他调拨的粮草兵马,怎么还没到?!”袁绍烦躁地吼道。
上党郡,曹操府邸。
曹操看着手中关于袁术称帝的密报,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色,有震惊,有鄙夷,更有一种深沉的玩味。
“袁公路……还真敢啊。”他轻轻放下密报,对坐在下首的程昱、曹仁、夏侯渊等人笑道,
“本以为他只是骄狂,没想到竟是如此……不知死活。”
程昱冷笑道:“主公,此乃天赐良机!袁术自绝于天下,陛下必发大兵讨之。无论胜负,南阳、汝南皆将元气大伤。主公或可借此机会,向陛下请命,南下豫州,扩大地盘。”
曹仁却皱眉道:“只是……袁术这一称帝,天下目光齐聚南阳,陛下定然倾力以赴。我等若此时南下,恐有与陛下争功之嫌,反而不美。”
夏侯渊嚷嚷道:“怕什么?咱们去打袁术,那是替天行道!陛下还能怪罪不成?”
曹操摆了摆手,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子孝所言有理。此时贸然南下,确是不智。陛下正需借此战立威,我等若插手,反惹猜忌。
不如……静观其变。陛下若胜,我等上表祝贺,并请命清扫豫州余孽;陛下若败……呵呵,那便是另一番局面了。”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并州这边的动作不能停。告诉刘备,让他加紧联络黑山贼张燕,给袁绍的后院,再多点几把火!
袁本初现在焦头烂额,正是我等稳固并州,向北拓展的好时机!”
“是!”众人领命。
雁门郡,刘备军营。
刘备拿着朝廷通报和曹操转来的命令,久久无言。关羽、张飞侍立两侧。
“大哥,这袁术是失心疯了吗?竟然敢当皇帝?”张飞瞪着一双环眼,满脸的不可思议,“这不是找死吗?”
关羽抚着长髯,丹凤眼中寒光闪烁:“僭越称帝,人神共愤。陛下必兴王师讨之。此正是我辈建功立业,报效国家之时。”
刘备叹了口气,将文书放下,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反而带着一丝忧虑:“袁术称帝,固然是自取灭亡。然战端一开,兵连祸结,最终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南阳、汝南,恐将生灵涂炭啊。”
他站起身,走到营帐门口,望着南方,语气沉重:“而且,陛下若倾力讨伐袁术,则北边袁绍压力骤减,公孙瓒恐怕独木难支……曹操让我等加紧联络黑山贼,也是想借此牵制袁绍。只是,与贼寇为伍,终非长久之计……”
关羽沉声道:“大哥仁德,心系百姓。然国贼当道,唯有以杀止杀。至于黑山贼,不过是权宜之计,利用其牵制袁绍罢了。待大局已定,再行安抚或剿灭不迟。”
张飞拍着胸脯道:“大哥放心!有俺和二哥在,管他袁绍还是黑山贼,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等朝廷讨伐袁术,咱们说不定也能请战南下,去会会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伪帝!”
刘备摇了摇头:“我等职责在边塞,陛下和曹太守未有明令,不可妄动。眼下,还是先办好联络黑山贼之事吧。云长,此事交由你去办,务必谨慎,莫要坠了朝廷声威。”
“弟,明白。”关羽拱手领命。
襄阳,荆州牧府。
刘表拿着袁术称帝的檄文和朝廷的讨逆诏书,眉头紧锁,在大厅内来回踱步。
麾下蒯越、蔡瑁、蒯良等心腹谋士齐聚一堂。
“景升兄,袁术此举,实乃疯狂!其伪都汝阳,与我荆州北部接壤,其僭位之初,为立威,必会觊觎我荆州之地!需早做防备!”蒯越语气急切。
蔡瑁也道:“是啊,姐夫!袁术狼子野心,昔日就屡次侵扰我边境,如今更是撕破脸皮,称帝造反,接下来肯定要拿我们开刀!必须立刻调集重兵,布防樊城、新野一线!”
刘表停下脚步,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只是……朝廷讨逆大军即将东出,胜负未知。
我等若此时与袁术正面冲突,恐损失惨重。若按兵不动,又恐朝廷怪罪,天下人指责……”
他性格保守,力求稳守荆州,最不愿的就是卷入这种大规模的战事。
谋士蒯良沉吟道:“使君,为今之计,当以‘奉诏讨逆’为名,整军备战,做出随时可出击的姿态,但实际则以防御为主。
可向朝廷上表,陈明我荆州面临之压力,请求朝廷速发王师,我荆州愿为后应,提供粮草。
如此,既全了臣节,又可避免与袁术主力硬拼,保全实力。”
刘表闻言,眼睛一亮:“子柔此计大善!就依此议!立刻上表朝廷,同时调蔡瑁、张允率水陆兵马,加强北部防务!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出击!”
“是!”众人领命。
……
就在天下各方势力因为袁术称帝而或震惊、或愤怒、或算计、或观望之际,汝阳那座匆忙搭建起来的“仲家皇帝”宫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袁术头戴旒冕,身穿赭黄袍(因赶制不及,形制简陋),高坐于明显逾制的“龙椅”之上,看着殿下参差不齐、神色各异的“文武百官”,志得意满,脸上洋溢着一种病态的潮红和亢奋。
“众爱卿平身!”袁术学着记忆中皇帝的样子,挥了挥手,声音带着刻意拉长的腔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