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不凡早已料到对方会这么问。
他目光灼灼,一字一句说着,愈发流畅:“因为...我...是巨济岛人。我...熟悉岛上每一个村子,认识很多人。我不仅能运酒,还能帮您把酒卖到岛上的每一个角落,那些秦人老爷不去的地方我去。他们谈不下来的价钱...我谈。”
孙不凡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第一次...我不要钱。卖掉了...再分。卖不掉我赔!”
酒馆老板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人,风险完全转嫁到了对方身上,而自己几乎稳赚不赔,而且对方点出了一个关键:开拓秦人暂时无法有效覆盖的基层市场。
沉默片刻,老板点头:“好,就依你,我给你写封信,你带去釜山浦‘四海酒坊’,找刘掌柜,他能赊给你第一批货,卖完了,再来结账。”
孙不凡眼中爆发出狂喜,用力地鞠了一躬:“多谢...老板!”
第二天,孙不凡怀揣着那封信,只背了个简单的行囊,登上了前往釜山浦的补给船,他常年在海边生活,修补船只,并不晕船,但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海,离开生养他、困住他的巨济岛。
当船只缓缓驶入那宽阔如内湖、风平浪静的釜山浦港时,孙不凡站在甲板上,整个人僵住了。
庞大船队帆樯如林,舳舻相接,遮蔽海面,码头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货物堆积如山,沿岸商铺货栈鳞次栉比、一眼望不到头,街道上行人摩肩接踵,穿着各异的...
一切的一切构成了一幅无比繁华、充满活力的巨大画卷。
这就是巨济岛之外真正的世界吗?
孙不凡从小生活在巨济岛的贫困、破败和压抑中,生活在松浦家族统治之下,暗无天日。
他所能想象的最好生活,无非是吃饱穿暖,不受欺负,他懵懂的认知,根本无法构想出眼前这般壮阔繁华的景象。
两行热泪,毫无征兆地从孙不凡眼眶中汹涌而出,顺着黝黑的脸颊滑落,是震撼的泪,是激动的泪,更是为自己和巨济岛的乡亲曾经那井底之蛙般的困苦生活,感到的无比心酸和悲愤的泪。
原来世界可以这么大!
原来生活可以这么好!
这一刻,孙不凡内心深处那颗名为“改变”的种子,破土而出疯狂滋长,他要把眼前这一切,带回巨济岛。
他擦干眼泪,大步踏上了釜山浦这片滚烫的充满希望的土地。
釜山浦的繁华远超常人想象,这里是靖武都督府当之无愧的经济心脏和黄金口岸。
巨大的天然良港内,桅杆如林,帆影蔽日,数以千计的大小船只在此停泊、装卸、驶离,川流不息。
码头上,货物堆积成山,一箱箱产自江南的精美瓷器和丝绸,一袋袋来自山东的粮食和干货,一桶桶远渡重洋的美酒和香料,甚至还有来自北地的毛皮和药材,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人流就更加夸张了,穿着绸缎长衫的大秦商人,裹着头巾的阿拉伯香料贩子,说着古怪语言的南洋水手,以及无数赤着膊、喊着号子卖苦力的高丽、东瀛劳工...
各种语言、各种口音、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喧嚣、充满铜臭味儿却又生机勃勃的声浪,几乎要将人淹没。
而掌控着这一切繁华与金钱流动命脉的,便是坐落于码头核心区那座最为气派森严的官署建筑。
釜山浦市舶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