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斌跪在东岭的坡道上,嘴里有血。他刚念完《山崩赋》第二段,地面还在抖,但诗魂的感觉不对了。
他感觉自己的诗力出问题了。每一个字都像钉进石头里,本该引起山崩,可现在却没反应。力气像是打空了一样,什么都没发生。
风从山谷吹来,带着碎石的声音。他低头看手,掌心在流血。这是强行用诗力伤到自己了。他已经咬破舌头三次,每次都是为了提起最后一点力量。但现在,连这股力量也快没了。
他抬头看天。刚才流星闪过的时候,停了一下。那一瞬间他看得清楚——光痕不动了,像是被人按了暂停。这不是自然现象,也不是阵法坏了,是有人干扰。
“有人在
话还没说完,他就切断了诗力。一股反冲顺着身体冲上来,撞到胸口。他眼前一黑,一口血喷出来,落在石头上,红了一片。
他膝盖砸在地上,腿疼得像断了。但他没倒。他知道不能倒。只要他还站着,敌人就会以为他是主攻。
他知道坏了。
敌人的塔楼没全动,只派了一半人往东岭来。另一半还在西墙,巡逻比平时多了两倍。
这不是巧合。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沈九站在阵眼,手指按在琴弦上。他的指尖裂了,血顺着铜弦往下流。他耳朵好,能听见远处的声音。他立刻发现节奏乱了。
《山崩赋》原本是七个音节推进,三个节拍回转,形成稳定的震动。可就在刘斌念到“地裂南川,龙脊折”的时候,大地的共鸣断了一瞬——就像一首歌突然少了一个音,很短,但很致命。
沈九眼神变了。他看向刘斌的方向。
那人跪在地上,背弯着,脖子却挺得很直。月光照着他,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根不肯倒下的枪。
“不对。”沈九心里想。
他右手拨主弦,左手压副调,想用《怒潮引》补上缺口。可刚碰琴弦,就有一股冷气从地下冲上来。这不是诗魂,也不是灵气,是一种冰冷的、机械一样的压制感,像是某种新阵法启动了。
他脸色变了。
这不是普通的防守升级。这是专门对付“诗战”的手段。对方不仅知道他们会用诗文激发地脉,还准备好了应对方法。
谁?谁提前知道了计划?
没时间想了。必须发出信号。
他闭眼,把最后一丝清醒送进指尖。琴弦一震,发出一声低响,像狼叫,又像水滴落石。这不是音乐,是密码——只有阿岩能懂的紧急变阵信号。
这时,刘斌站起来了。
他擦掉脸上的血,脱掉外衣,露出里面的暗红长衫。衣服上的云雷纹还在发烫。这是师父临死前给他的,说是百年前“破阵阁”的东西,里面有一点不灭的战意。每次危险时,它都会热起来,提醒他:只要活着,就不能后退。
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最显眼的位置,抬手拍地。
“铁马踏霜雪,孤光照寒城!”
这一声不是念,是吼,是喊,是拼上命的呐喊。
空气扭曲了,风像刀一样割开黑夜。这首《破阵子·誓师》是边关将士出征时念的,每个字都有杀气,每句都带兵器声。刘斌全力释放,整个东岭的风都倒卷回来。树叶飞起,松针乱颤。
黑石谷那边,一道红光亮起。
塔楼里的守卫立刻反应。红光闪了三下,不是警报,是锁定。
六只铁乌鸦转头飞来,翅膀划破天空。它们全身黑,眼睛红,骨头是钢做的,羽毛能割肉。这是黑石营的新机关兽,能探测诗力,还能自动追杀。
“来了。”沈九咬牙,双手同时拨动两根主弦。
琴声变急,带着刺耳的波动,让远处的罗盘乱转。他在制造噪音,干扰敌人判断。他知道,接下来每一秒都很重要。
刘斌没动。他知道现在不能躲,也不能跑。
他必须站在这里,让敌人以为他是主力。只要他们信了,秦猛那边就有机会。
铁乌鸦还没落地,一支箭先到了。
那是“锁魂矢”,专克诗修。箭头刻着禁言符,打中轻则三天说不出话,重则永远失声。刘斌侧身躲过,箭擦肩而过,撕开布料,火星四溅。
他闷哼一声,往前跳了半步,继续喊下一句:
“剑出昆仑北,血染大荒西!”
每念一个字,体内诗魂就烧一次。他已经撑不住了,五脏像被火烧,喉咙裂开出血,眼睛模糊。但他还在坚持。
因为他知道,这一刻,秦猛已经带着人进了通风井。
通风井藏在乱石堆里,上面盖着铁板,生锈了,没人注意。井口只有三尺宽,深二十丈,岩壁湿滑,全是苔藓,一不小心就会摔死。
秦猛第一个下去。他个子不高,身子结实,动作快得像豹子。手里握着一把短刀,刀上有毒,见血封喉。他贴着墙往下爬,耳朵贴着石头听上面脚步。
后面十个人跟上,不出声,像一群夜里的野兽。
井道窄,只能一个人走。空气难闻,有霉味和铁锈味。秦猛带头,每走十步就停下听一次。他知道,黑石谷每半个时辰有一次巡查,撞上了就是死路。
三分钟后,他们到了仓库下的夹层。
头顶就是粮袋堆放区。木板缝里透下灯光,能看到几双来回走的靴子影子。守卫在巡逻,但人少了——本来该有八个,现在只有四个。
秦猛竖起一根手指,队伍立刻停下。
他拿出小锤,轻轻敲墙三下。
这是和赵七约好的信号:一切正常,开始行动。
与此同时,赵七趴在山坡上,身上盖着伪装网,脸上涂着泥。他盯着远处探照灯,等它闪三次。
灯真的闪了三次。他知道信号通了。
他马上点燃紫色烟雾弹。一团浓雾升空,很快变成几十个人影晃动的样子。这种烟雾能让远处误以为有很多人在移动。
黑石谷指挥室里,守卫指着屏幕:“东侧林道有人,至少八个!”
主将皱眉:“不是说主攻在东岭?”
“可能是分兵。”
“放哨犬,查清楚再动。”
命令传下去,但已经晚了。
秦猛听到头顶的脚步乱了,两个守卫匆匆离开岗位,显然是去支援东侧。他知道机会来了。
他拿出撬棍,顶住天花板的木板,用力一推。
“咔”一声,木板翻开一条缝。他屏住呼吸,等了两秒,确认没人靠近,猛地发力,把整块板掀开。
五个人冲上去,迅速控制最近的两个守卫。一人捂嘴勒脖子,一人拿刀抵喉,几秒内让他们昏过去,拖进角落。
“搬!”秦猛压低声音。
剩下的人立刻动手。粮袋早标好重量,两人一组,一个扛一个运,按路线往井口送。每袋五十斤,装的是粗麦和干豆,够一支小队吃半个月。
第一车十五袋,五分钟装满。骡车在百米外等着,由留守队员接手,直接往林子里拉。
第二车刚开始装,外面突然响起尖锐哨声。
不好。
有人发现通风井入口被打开过了。
秦猛抬头看,走廊闪过火光。守卫来了十二个,还有两条狗在叫。
“快!”他吼了一声,亲自扛起一袋往井口送。
最后两袋刚下去,一支箭射来,正中一名队员大腿。那人闷哼一声,倒在井口边,血染红裤子。
另一个队员扑过去拖他,第二支箭又到,扎进肩膀。
“别管我!”伤员喊,“走!”
秦猛不听,硬是把他拽进井口,自己最后一个跳下去。木板刚盖上,外面脚步就到了。
上面乱成一片。
这时候,刘斌还在东岭撑着。
他已经被逼到坡底,身后是悬崖。三只铁乌鸦在头上盘旋,不断放出干扰波,让他没法完整念诗。那种感觉就像有人拿锤子砸他脑袋,一下一下,神志越来越不清。
沈九的琴声也弱了。他手指破了,血滴在弦上,最后一个音差点没弹出来。他脸色白得像纸,额头冒汗,明显也快不行了。
刘斌靠着石头喘气。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咬破舌尖,强行提起最后一点诗魂,在胸前凝出一道虚影。那影子像一面破旗,上面写着一个“战”字,笔画断了,还在飘。
这是“诗盾·残旌”,传说中唐代将军李昭创的,用一生战意凝聚而成,不能持久,但能挡万箭。
箭雨落下,全被虚影挡住,化作光点消散。
“走!”他对着空中大喊。
这是给赵七的信号。
赵七看到刘斌撑起诗盾,立刻引爆所有烟雾阵。紫色迷雾瞬间罩住整条林道,车队趁机冲出去。哨犬在雾里迷失方向,乱叫乱追。
陈默确认信号,看到三只信鸽连续飞回,立刻下令:“切断联络,所有人走路线B。”
阿岩撕掉记录本最新一页,把剩下的塞进怀里。他最后看了一眼黑石谷方向,吹响收队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