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父亲(536)(2 / 2)

有人提议让李老师请客庆祝,他犹豫着:“这...太张扬了吧?”

“必须请!这可是咱们学校的光荣!”同事们起哄。

最后定在周五晚上,学校附近的鸿宾楼。出乎意料,全校教师都来了,包间里挤得满满当当。

王校长是最后一个到的。他拎着一个看起来就不便宜的礼盒,脸上堆着不太自然的笑:“老李,恭喜啊!”

李老师还是那副局促的样子:“校长您坐,您坐。”

宴席热闹非凡,同事们轮流敬酒,说着恭维的话。李老师一杯接一杯地喝,脸涨得通红,回应还是那么笨拙:“没有没有,是孩子自己努力...”

王校长独自坐在主位,几乎没动筷子。当有人问起他儿子的去向时,他含糊地说“准备出国”。

酒过三巡,最精彩的时刻来了。

北大招生办的老师突然赶到现场,当众拿出了一份特殊礼物——印有北大logo的定制钢笔和一份“杰出教育工作者”表彰状。

“感谢李老师为我们培养了一名优秀学子,这不仅是您的骄傲,也是基础教育的骄傲!”

掌声雷动。闪光灯下,李老师手足无措地接过礼物,眼镜片上泛起雾气。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令人难忘的一幕:王校长试图悄悄溜走,却在门口被服务员拦住了。

“先生,您还没付定金呢!”

“什么定金?”

“李先生说您会负责今晚的全部费用,说是您亲自安排的惊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校长脸上。他的表情瞬息万变,从震惊到愤怒再到强颜欢笑,最后挤出一句:“当然...是我安排的。”

那晚的实际消费是八千多元,相当于王校长两个月的工资。

后来我问李老师,是不是故意让校长难堪。他推了推眼镜,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没见过的光:

“我教书二十三年,从来没争过什么。但为人父母,总得为孩子争一回脸面。”

九月开学,李昊去了北大物理系。送行那天,很多同事自发去车站相送。王校长也来了,送了一个厚厚的红包,李老师坚决不收。

“那至少收下这个吧。”王校长从包里掏出一支万宝龙钢笔,“我知道你喜欢用钢笔批改作业。”

这次李老师收下了,然后转身就给了我:“你用吧,我还是习惯我那支老的。”

火车开动时,有人看见李老师悄悄抹了抹眼角。但转过身来时,他依旧是那个微微驼背、说话慢吞吞的老教师。

变化发生在细微处。王校长不再捉弄李老师,偶尔还会客气地征求他的教学意见。李老师也还是那样温吞,但走在校园里,脊背似乎挺直了一些。

有一天我去他办公室,看见他正在用那支缠胶布的老钢笔批改作业。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玻璃板下的新照片上——李昊在北大未名湖前的留影。

“小昊说谢谢你的礼物。”李老师突然说。

“什么礼物?”我莫名其妙。

他指指窗台——那里摆着一盆生长茂盛的绿萝。

我忽然想起两个月前,我确实送过一盆绿萝祝贺他儿子金榜题名。

“他记得每一个祝福的人。”李老师微笑起来,眼角皱纹像展开的扇面。

那一刻我明白了,这个男人从未贫困过。他拥有最珍贵的财富——孩子的成才,以及二十三年如一日的坚持。

无声的炫富,不是让对手难堪,而是在漫长岁月里沉淀下来的底气和尊严。就像那盆绿萝,安静生长,终成荫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