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保尔那句平淡却又如同神之审判的“朱赫来同志，你认为呢？”的话音，在死寂的礼堂上空，缓缓落下时——
整个世界，彻底凝固了！
主席台的最高处，斯大林那张因为震惊而扭曲的脸，彻底僵在了那里！他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黄褐色眼眸，死死地瞪着主席台中央那个平静得可怕的身影，大脑，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片无法思考的、混沌的空白！
怎么会这样？
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他那完美的、万无一失的、足以将眼前这个残废和他所有党羽都彻底碾成齑粉的计划，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不是猎人吗？他不是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猎物乖乖走进来的至高主宰吗？！
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他感觉自己才是那个被关在笼子里，被所有人用一种审视、怀疑、甚至怜悯的目光，死死盯着的猎物！
斯大林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再一次落在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身上。
那张脸，依旧是那样的苍白，那样的平静，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的微笑！
那微笑，就像一柄烧红的、淬满了剧毒的烙铁，狠狠地，狠狠地烙在了斯大林那颗早已被权力腐蚀得坚硬如铁的心脏上！
羞辱！
一股前所未有的、被一个他眼中的残废、一个他即将亲手送进地狱的死人，当着全党全军的面，用智商彻底碾压的极致羞辱，如同最滚烫的岩浆，轰然冲上了他的天灵盖！
紧随其后的，是一种他已经有几十年没有体会过的、久违的情绪。
恐惧！
是的！恐惧！
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对未知、对失控的、最原始的恐惧！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那平静的表象之下，到底隐藏着一片何等恐怖的、足以吞噬整个世界的深渊？！
“你……”
斯大林猛地张开嘴，他想咆哮，他想怒斥，他想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用他那不容置疑的领袖权威，将这个胆敢挑战他的逆贼，当场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然而，当他张开嘴的瞬间，他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竟然发不出任何一个完整的音节！
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
呵斥他“血口喷人”？可保尔的每一句话，都站在“完全同意斯大林同志讲话”的立场上！
指责他“分裂党”？可保尔刚刚才义正言辞地声讨了那些“企图将我们伟大的党和军队，变成他们派系工具的阴谋家”！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站在“维护党的纯洁性”这一至高无上的道德制高点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从自己刚刚那番杀气腾腾的讲话里，抽出来的最锋利的刀！
自己所有的武器，都被对方夺走了！自己所有的杀招，都被对方变成了刺向自己的剑！
斯大林发现，自己被困住了！被自己亲手编织的、那张名为“革命”和“正义”的巨网，死死地困在了中央！动弹不得！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